他抬头时带着完成任务的轻松,却在撞上近在咫尺的呼吸时骤然凝固。
两人鼻尖相距不过三寸,裴矩甚至能数清对方因惊诧而颤动的睫毛。
驾驶座上的青年像被烫到般弹回原位,右手重重握回方向盘真皮包裹处,指骨凸起,仿佛在克制什么。
直到后面传来催促的喇叭声,裴矩才想起要重新系安全带,低头时耳廓泛起的红潮一路蔓延,像是被空调暖风熏得过热。
“有点闷,”他轻声说,“你刚才……还好吗?”
他指的是在展厅门口。
可语焉不详,提问的时机慢了一拍,更像带着某种歧义。
但岑清已经回答,“没事,走吧。”
车子平缓启动,岑清神色恢复如常,目光淡淡扫过车内,胡桃木饰板低调奢华,真皮座椅檀香四溢,是成熟商务人士的标配。
“这不是你的车?”
“家里车库随便挑的……”
说完,意识到话里不妥——他的车和裴家的车,又有什么区别?
“怎么?”裴矩透过后视镜望去。
岑清没有回答,只是将视线转向车窗,晚霞掠过侧脸,像一帧帧快速播放的旧电影。
沉默仿佛也随之向整个车厢蔓延。
直到裴矩开口,“你手机号多少?”
眼角余光一顿,他解释,“魏钊这人不靠谱,有事可以联系我。”
“我不用手机。”
“不用手机?……为什么?”
“麻烦,也用不上。”
岑清漠然道,视线又一次在车前的智能显示屏上掠过。
信号灯正常闪烁,像一双窥伺的眼睛。
他闭目假寐,额头抵着冰凉的车窗,显然不想继续前面的话题。
裴矩瞥过一眼,最终点了点手指,打开蓝牙。
轻柔乐曲在车内缓缓流淌,岑清听着,心里无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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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满园雾气还未散尽。
岑清支好画架,笔尖悬在纸面,正要勾线时却停住了。
一点墨色微微晕开,他望见裴景昀独自出门——既没有沈庚随行,也不见司机等候。
“发什么呆呢?”
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带着少许疲倦。
岑清回头,看见陆予生掀开围帘走了进来,蓝色衬衫袖口卷起,胸袋上还别着钢笔,显然是才出诊室。
“刚下夜班。”陆予生笑着说,“难得在外面见你。”
岑清歪头,笔端敲了敲画板边缘,“采风,找点灵感。”
陆予生走近几步,站到他身侧,目光扫过画纸上那点突兀的墨迹,“等把身体调理好,可以去南方写生,网师园就不错。”
“你去过?”岑清放下笔,坐到他对面的石凳上。
“只看过照片,还没腾出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