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清想着,唇边刚浮现浅笑,忽而凝住。
轻轻将裴矩安置在一旁,他伸手拉开厚重的窗帘,月光如潮水般倾泻而入,瞬间照亮整个房间。
那张大床静静卧于光下,像一头蛰伏已久的野兽,陡然被惊醒。
岑清脚步猛地顿住,肩膀线条有些僵硬。
床单上那些未抚平的褶皱,形成诡异的阴影,仿佛随时都会蠕动起来。
手指无意识攥了攥窗帘边缘,岑清沉下呼吸,从容往里走去,拿起角落早已被遗忘的那只手机。
屏幕漆黑一片,长按开机键也毫无反应。插上充电线后,才缓慢而迟钝地亮起。
打开通讯录,他拨通其中一个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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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叔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少爷?”
他上前轻拍裴矩肩膀,对方只是微微侧身,似乎短暂清醒了一瞬,很快又陷入沉睡。
空气中萦绕着的淡淡酒气,也随青年愈渐深沉的呼吸,显得愈发浓郁。
容叔试着又唤几声,却彻底没了回应。
他弯腰试图架起裴矩的胳膊,想把人送回西院,但这显然不是件容易的事。
夜深人静,内院没有别的帮手,若去外院叫人又恐怕惊动裴景昀。
踌躇间,容叔为难地看向岑清。
“让他在这里休息吧。”岑清披上外衣,“我去楼下。”
一楼有间常备的厢房,岑清偶尔会在那里午休。
见对方离开,容叔转向熟睡的裴矩,无奈又心疼地叹气,“少爷啊,您可真是考验我这把老骨头了。”
但比起送回西院,主卧的床确实近在咫尺。
容叔挽起袖子,做好使出全力的准备。可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架起裴矩竟比想象中轻松,年轻人似乎并未将全部重量压在他身上。
“少爷?您醒了?”容叔惊喜地问。
然而这份轻松转瞬即逝,肩头又变得沉重起来。
好在已经挪到床边,容叔刚松手,裴矩便准确无误倒在枕头上。更令人意外的是,脱鞋更衣也出奇地配合,完全不像烂醉的人,可唤他却又毫无反应。
“还和小时候一样乖。”
容叔轻声念叨着退出房间,才发现岑清并没离开,而是站在楼梯口出神。
“给清少爷添麻烦了。”容叔歉然。
岑清不动声色,这亲疏有别的态度他也习惯了。两人一同下楼时,岑清随口问,“裴矩小时候也这样?”
容叔脸上浮现出慈爱的笑容,“少爷从小就会体贴人。有次夜里发烧,我背他去看医生,很多年不背了,竟然觉得他沉。人都烧糊涂了,还嚷嚷着要自己走,怕累着我……”
“义父他……没找人帮您吗?”
“哪里来的人呀,先生经常不在家,少爷独立,不喜欢人伺候……”
不知不觉到厢房门口,又从那里经过,岑清始终安静听着。直到将容叔送至东院门前,老人才惊觉自己话多,连忙道歉告别。
“夜里路暗,您当心。”岑清忽然道。
容叔一怔,东院的门已轻轻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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