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的身影正以诡异的平稳姿态划过水面,不徐不疾,仿佛这不是宵禁时分的长安城重地,而是一个乡野池塘而已。
祁深活到二十一岁,八年随父征战的戎马生涯里,他见过疯癫的细作,见过醉酒的狂徒……却从未见过胆敢在长安城护城河里畅游的傻子。
若非故意放水不打草惊蛇,她怕是早被看守城门有无异样情况的值守人,一箭取了性命。
“上次,是你射的她左臂肩胛?”祁深将目光转向右侧紧张得喉结滚动的弓箭手,他记得这个战战兢兢的眉眼,“叫什么名字?”
“回、回将军,卑职张尤,是……”
“这次射她右臂。”祁深截断支支吾吾的回话,拍拍张尤的肩膀,斩钉截铁地命道:“与上次同样的位置对称,射准些。”
“咻!”
箭矢破空而去,却因未预判好位置,在即将触及水面的刹那被河中人轻巧躲过,只激起一朵小水花。
听见身后同伴倒抽冷气的声音,张尤瞬间面如死灰。
“废物。”这声不急不缓的评价轻得像片落叶,却让张尤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弓,祁深又冷冷撩他一眼。
“下一箭射心口,取她性命。若再失手……本将军便取你的性命。”
有无同党,将护城河里的人置于最危险的时候,便是引蛇出洞的最佳时间。死是不会让她死的,身边的这个弓手十射九空,能摸到人就不错了。
第二支箭在弦上停留太久,久到张尤开始细数自己额头上滚落的汗珠,他瞄了又瞄,也不敢随意射出。
终于在箭离弦的刹那,应池亦仰头看见寒光闪过。
早在第一支箭矢射过来时她就发现有异样,末日情绪慢慢爬上了心头,她很确定……她死定了。
躲无可躲,也来不及躲。
可在那一瞬间,应池忽觉肩头一紧,细绳如同毒舌缠颈,牢牢地缠在了她的肩膀,拽得她斜偏一尺远。
而在几乎同时,暗处闪过一点乌光。
“叮”地击偏了箭矢,双双没入水中。
祁深瞳孔骤缩,那支打断箭势的器物来自河畔老柳,他劈手夺过张尤的弓,张弓搭箭,三指扣弦,看见阴影处微动一瞬,霎时松手。
弦音未绝,箭已破空。那箭去得极快,阴影处几乎在同一时刻有重物倒地。
祁深收回弓,递给张尤:“去夜巡队练练胆量。”
若没有那一根绳子和那击偏的器物,张尤的第二箭会正中河中人的心口,没有悬念。
在性命之忧的强压之下,能命中实属不易,有能力的人是需要爱惜的。
“抓活的。”
祁深神色淡淡,仿佛方才那一箭不过是信手为之,而那细绳……
乐七,真是活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