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郡公夫人的院里,两个翠衫女婢蹲在井台边淘米。
“听说西市的茶楼几日前来了个奇怪的妙招先生。”稍年长点的圆脸女婢突然压低了声音,“蒙着面不见真容,清布帘子隔出间斗室来,每日只抽一支签。”
“怎么说?”年幼的女婢直起腰来,好奇不已。
“一贯钱换得一支竹签。”圆脸女婢将淘米水沥得哗哗响,“前日刘家铺子掌柜的签子被抽中了,他愁铺面冷清,妙招先生只叫他往门前洒些炒香的芝麻。”
“这算什么妙招?”
圆脸女婢露出此言差矣的模样,煞有介事道:“香气引来雀儿啄食,路人驻足瞧热闹,这两日生意竟真红火起来。”
“天哪!”年幼的不由惊呼。
“还有呢,昨个是前街酒肆的胡姬抽到,她问如何叫客人多买酒,先生教她在每张桌上放一碟盐炒豆子。”
“这又有什么稀奇?”
“豆子咸香,客人吃了口干,自然一杯接一杯地饮呐!”
两人不由得笑起来,忽闻管事王嬷嬷的咳嗽声,忙止了笑,匆匆拿了淘好的米进了小厨房。
王嬷嬷瞥一眼两个匆忙而逃的小丫头,不由失笑,她倒没这么苛刻,连谈论个长安城的稀罕事都要指摘。
不过面上依旧颇为严肃,只吩咐了尽快将晡食做好便进了主屋。
“夫人今个儿气色好。”
王嬷嬷瞧着主家夫人依偎在塌前,雍容华贵,行止从容,此刻正翻着账本,于是笑道:“夫人,厨下新得了些上好的春笋,老奴叫她们用火腿煨了,又煮了甜粥。”
郡公夫人夏簪苑闻言抬眸:“近日天热,阿郎贪凉致脾胃弱,叫他们少放些椒料。”
“是了。”王嬷嬷点了点头,“今早门房说,陈国夫人送了帖子来,邀夫人九月初携家中女眷至陈国公府赏菊呢。”
“如今还不到七月中,怎这般早早就递了帖子?”
夏簪苑的指尖在书上一顿,又想起来,“对了,过几日她家三郎新添的小郎君抓周宴,金打的长命锁可备好了?”
王嬷嬷忙道:“早备下了,照着旧例添了双虎头鞋。”
其言罢却轻笑出声。
夏簪苑抬眼过去,问着:“笑什么呢?”
“老奴猜,定是这陈国夫人知道我们沈府的娘子都及笄了,争相相看,才早早地递了帖子来。
“这长安城的儿郎们呐,少不了要在那日大放光彩。”
夏簪苑闻言随着笑了笑,算是应了这话,突又止了,有些担忧问着:“莞儿近些日子没再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吧?”
因要给这北静世子做妾,在宅里可闹了不小的笑话,尽管宅里规矩大,传不到外面去,可不绝了莞儿的心思,今后也是个麻烦事。
“七娘这些时日端庄得宜,学得贞静,不过——”
瞧着主家夫人的眼睛看过来,王嬷嬷忙低了眸子;“责罚个婢子取乐,也不值当什么。”
“什么?”
“那婢子就是老奴带进宅的,不过是比旁人多做些什么粗活累活的,她吃苦耐劳,不是什么大事,只是……”
王嬷嬷话音一转止了话,夏簪苑就听出了别的意思,“少不了有南旖掺合,是与不是?”
瞧着王嬷嬷的神色,夏簪苑就了然于心了:“总归现在南旖管家,她是幺女,性子骄惯了,我这方不便插手,不过那婢子我记得就典身一年?”
夏簪苑意味深长地看了这王嬷嬷一眼。
“既是你带来的,赏两个银钗子安抚一下也就是了,没出什么大事,就由着她们如何开心如何折腾去罢。
“也且盯紧了,万不得让莞儿再生出那自降身份的想法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