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止是他。
也是千千万万个被迫遗忘爱、又偷偷藏起一支笔的人。
她闭上眼,将玉坠按在冰面,低声唤道:“‘心芽’,借你之力,听我一问??若一个人曾伤害他人,只为活下去,他还配被记住吗?”
话音落下,始源母晶骤然轰鸣。
一道幽蓝光芒自湖底冲天而起,贯穿云层。冰面裂开,石碑缓缓升起,表面覆盖着层层叠叠的刻痕??不是文字,不是图画,而是无数个未完成的圆,由不同深浅的炭迹构成,像是跨越时空的手写信。
最外层的新痕尚湿,正是她这些年画下的八千九百六十二个圆。
而在最深处,有一道极细的刻线,早已干涸发黑,却依旧完整。
她认得这笔触。
那是萧砚的字迹。
泪水无声滑落,砸在冰上,竟未冻结,反而化作一圈微光,顺着石碑纹路蔓延。整座断忆渊开始共鸣,雪花逆空飞舞,在空中凝成一行行浮动的文字:
>**“我忘了很多人。
>我销毁了很多记忆。
>但我从未忘记你画第一个圆的样子。
>所以我把这支笔藏进了下一个孩子手里。
>若有一天你来到这里,请告诉他们??
>我不是怪物。
>我只是怕痛太久,忘了怎么哭。”**
云漪浑身颤抖,终于明白了一切。
萧砚从未逃离。他在系统崩塌前的最后一刻,主动进入采集阵核心,将自己的意识封存于始源母晶边缘,成为连接“遗忘”与“铭记”的桥梁。他不是消失,而是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活的灵纹节点,用残存的情感维持着亿万记忆碎片不至于彻底湮灭。
他一直在等她找到这条路。
“萧砚……”她哽咽着,伸手抚上石碑,“你说过,画圆是为了记住一个人。现在,轮到我来记你了。”
她取出老树根炭笔,蘸取指尖鲜血,在石碑空白处画下第九个圆。
这一笔,极慢,极重。
每一寸推进,都伴随着体内“心芽”剧烈震颤,仿佛灵魂正在剥离。狐月族古籍记载:以血为墨,以身为引,可唤醒沉睡的共感之核。代价是执笔者将承受所有被唤醒者的情感冲击??喜悦如焚,悲恸如割,悔恨如刃。
但她没有停。
圆成之刻,天地失声。
石碑爆发出璀璨银光,直冲云霄。北斗第七星猛然暴涨,光芒倾泻而下,与湖心连成一线。整个极北冰原的冻土开始松动,一座座废弃采集点的金属残骸纷纷悬浮而起,在空中排列成巨大的灵纹阵列。
与此同时,启心城言台之上,万人同时抬头望北。
一个灰城老者突然站起,高举炭笔:“我梦见了一个穿黑袍的男人,他在黑暗里递给我一支笔,说‘接着画,别停下’!”
南境学堂中,那个曾问“如果没人记得我,我还存在吗”的男孩猛地抬头,手中的粉笔自动在黑板上写下:“**萧砚,生于东陆贫民窟,七岁失母,十四岁入工坊,三十二岁自我封印于始源阵列。**”
字迹浮现瞬间,全班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