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差甲呸了一声:“留一两个交差,别的就算魂飞魄散,也不关我们兄弟的事。”
“行了,淤泥太多,就没处下脚了。”鬼差乙烦躁地说,“这两年从罗河府逃来的厉鬼越来越多,搞得我们这里乌烟瘴气的。”
虽然阴司衙门的令牌可以压制黄泉泥,但是出衙门办个差,一路上不停地挥鞭子抽路边的“鬼林”与“黑木”,实在累得慌。
要命的是,这淤泥清又清不掉,扫也扫不完。
越积越多。
“是了,这些河工也是罗河府来的?”鬼差甲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只管拿人,没看判官写的文书,还真不清楚这些鬼魂的来历。
河工嘛,顾名思义就是挖河修堤拉纤的役夫,通常是人间的官府征发来的百姓,以及失地流民与囚徒,哪儿的人都有可能。
但是河工的鬼魂一定要抓,免得他们逃到赤阳府去告状。
这也是两个鬼差急着拘魂,一边赶路还一边疑神疑鬼的原因——押送河工的活儿,是个烫手山芋。
对于给他们找了麻烦的罗河府,鬼差一肚子怨言。
“……最近罗河府甚是古怪,好些日子没见着那边办事的兄弟来咱们这边了。”
“判官大人可能知道内情,却不肯说,只叫我们最近少走动。要不是为了拘拿这群河工,这会儿我们还在衙门里躺着吃香火呢……你说,会不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能有什么大事?前些年老爷的老爷……州城隍福明灵王都换了,再大的事还能高过这个?无缘无故的,总不能三五年就换一位新的福明灵王吧?”
“我倒是怀疑,赤阳府那位老爷想做福明灵王。”
“什么?”
鬼差甲震惊转头。
敕封是地府赐下的,也是天庭挂了名的,不是想升职就能升职。
大部分鬼神与天神都会在那个位置待一辈子。
又不是人间造反,干掉谁,就能取代谁。
“你从哪儿听来的胡话?”鬼差甲觉得同僚在胡言乱语。
鬼差乙信誓旦旦地说:“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你没遇到过赤阳府来的鬼差?他们肯用香火交换这片地界的消息,一月至少有一次。”
鬼差甲卡壳,他还真没碰见。
鬼差乙从他的神情里窥到了答案,瞥一眼身后那些被抽得不像样子的河工魂魄,隐隐了然。
赤阳府老爷果然眼里揉不得沙子,鬼差乙也不算什么好鬼,但他嫌淤泥麻烦,很少鞭挞死者,没想到这被旁人看在眼里,所以赤阳府来的鬼差找了他,没搭理鬼差甲。
俗话说得好,香火不重要,谁缺谁尴尬。
即使是他们这等没个牌位的小鬼,香火也是顶重要的,好比凡人的银钱。
“我自然是拒绝了,赤阳府如此鬼祟行事,必有所图,这事老爷也
有所察觉。”鬼差乙睁眼说瞎话,不管鬼差甲信不信,反正他会把黑锅往上甩。
“老爷知道?”鬼差甲十分意外,卖掉同僚的想法又一次打消了。
鬼差乙傲然说:“连我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判官大人怎会被蒙蔽,他知道就等于老爷也知道了。可是我等了又等,老爷不发一词,我也只好跟着装聋作哑。”
“那是。”鬼差甲点头附和,心里却盘算开了。
也许楚州真要出大事,要不要趁乱捞点好处呢?
罢了,真要出乱子他没命掺和,还是得点眼前的小利吧。
鬼差甲从河工里拎出那少半个脑袋的魂魄,对鬼差乙说:“这家伙撑不到奈何桥就会消散,与其送到地府,不如扣下来敲诈罗河府的河道官员,用厉鬼吓唬他们一番,得点儿纸钱供品之类的孝敬,你也能看看罗河府究竟发生何事……拿消息找赤阳府鬼差换点香火。”
鬼差乙正要说话,却见黄泉路迷雾剧烈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