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沉默片刻道,“此物既已找出,按例可由你带回去处置。或……先行封存于此,禀明主事后,再行定夺。”
他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了她。
李校书也眼巴巴地看着她,满脸几乎明晃晃写着“快拿走快拿走给我们看看里面到底写了啥”。
沈见微的心跳再次开始加速。她吐出一口浊气,攥紧手指,又缓缓松开。
“我,”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犹豫,最终还是被强烈的情感压倒,“我想带回去。”
【至少问问哥哥……哥哥肯定知道!对!哥哥肯定知道些什么!】
曹直点了点头,似乎对她的决定并不意外。他走过去,拿起那只不大的木盒,递向沈见微。
沈见微凝视着那布满细微划痕的黑漆表面,伸出双手,指尖冰凉地接过了盒子。
木盒的分量比想象中更要沉手,里面承载的不仅仅只是表面的质量,而是一段被尘封的厚重过往。
李校书立刻凑了过来,眼睛亮晶晶地,搓着手道,“小沈编修,要不……咱们现在就打开看看?说不定是令尊留下的什么典籍注解、心血之作呢?嘿嘿……”
他实在按耐不住那抓心挠肝的好奇心。
沈见微下意思地将盒子抱紧了些,仿佛怕被抢走。此刻她心乱如麻,既渴望立刻知道里面的内容,又隐隐感到一种窥探父亲秘密的不安与畏惧。
“李校书,”曹直的声音再次响起,语调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此乃沈家家事,理应由沈编修自行决断何时、何地、与何人一同览阅。”
他这话既是对李校书说的,似乎也是在提醒沈见微,不必在此时此地迫于情势仓促决定。
李校书被这么一说,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我、我这不是好奇嘛……好好好,我不看,不看总行了吧。”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着,目光却仍忍不住往盒子上飘。
沈见微感激地看了曹直一眼。
他又一次替她解了围。
不管缘由如何,他似乎总是倾向于让她拥有自主选择的空间,而非被他人推着匆忙行事。
她定了定神,对李校书道,“李校书,此事……容我先禀明家中长辈再作计较。若真是什么有趣的轶闻旧事,日后……日后或许再与你说道说道。”
她给出了一个模糊的承诺,李校书这才勉强按捺住满腔好奇,连连点头,“好好好,那可说定了啊!”
曹直已率先向外走去,“锁门吧。”
三人陆续走出尘封的库房,重新落锁。
夜晚的翰林院静悄悄的,只有巡逻侍卫的灯笼在远处摇曳。
李校书捧着饿瘪的肚子,匆匆告别后就朝着膳堂的方向小跑而去,不过沈见微估计他要空手而归了,毕竟看这点,膳堂早就关门了。
廊庑之下,只剩沈见微和曹直二人。
沈见微抱着那只木盒,站在清冷的月色里,显得有些孤零零的无措。
“曹直,”她轻声开口,语气带着真诚的谢意,“方才……多谢你。”
曹直停下脚步,回身看她。月光勾勒出他清俊挺立的侧脸轮廓,神情依旧平淡,但眼神似乎比平日缓和了些许。
“分内之事。”他语气淡然,目光在她怀中的盒子上停留一瞬,“此物蹊跷,谨慎为好。”
他点到即止,并没有追问任何关于她父亲或者信件的问题,只是出言提醒。
沈见微心中一凛,点了点头,“我明白。”
“夜已深,早些回去吧。”曹直说完,微微颔首,便转身沿着长廊离开了,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融溶於浓稠的夜色之中。
沈见微独自立在原地,低头看着怀中冰冷的木盒。她并未立刻动身返家,而是抱着盒子,走到廊边,借着月光仔细打量。
锁头已经锈蚀,但盒身的细腻光滑的触感,以及边角处被静心打磨得圆润的弧度,都无声诉说着它曾备受主人珍视的过往。
【爹……这当真是您旧物吗?这些信件里面又留下了什么?它又为何会如此巧妙的出现在这里?还恰恰被我们发现?】
晚风拂过,带来沁人的凉意,却吹不散心头的迷雾重重。
她不再犹豫,将盒子紧紧拥在怀中,如同护着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快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回家,给哥哥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