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安堡的盛夏,中午的太阳像一团烧得正旺的炭火。
堡里的青石板被晒得泛着油亮的光,光着脚丫的孩子跑过时,总要踮起脚跑的飞快。
路边的老柳树枝繁叶茂,为作坊主们撑开了一片片浓荫。
几家作。。。
>“钟死之后,声犹在耳。
>真正的守钟人,不是听见钟声的人,
>是听见沉默的人。”
他猛地睁眼,望向西方。
十年太平,看似尘埃落定,实则暗流从未止息。朝廷虽立碑林、颁《草芥录》,民间亦渐生自省之风,可某些地方,白幡依旧悄然悬挂,村口石碑上刻着“赎罪者名录”,孩童夜啼,母亲便低语:“莫哭,钟还在听。”
更令人不安的是,近年来各地频现“无声梦”??数百人同时梦见自己跪于沙海,口中呐喊,却发不出半点声响。醒来后皆称胸闷如压石,掌心浮现细小裂纹,形似钟体崩碎之痕。监察院报称此类梦境无害,归为“集体心理投射”,但陈九娘亲赴三地查访,带回十七份口述记录,逐一比对后发现:所有做梦之人,祖辈中均有参与过双王祭典或补遗司事务者。
血脉记忆,正在苏醒。
阿启深知,初代净魂钟虽毁,契约意识并未彻底消亡。它像一根深埋地底的根须,借人心愧疚与历史阴影悄然再生。而今,它不再以钟鸣召唤,而是以**沉默**侵蚀??让人失去表达痛苦的能力,继而放弃抗争,甘愿沉沦。
“他们换了方式。”他在记忆学堂密室召集核心弟子,“从前是逼你说话,现在是让你说不出话。从前是灌输罪孽,如今是剥夺诉说的权利。”
少年阿念已成青年,任萤火队总执笔,闻言冷笑:“就像当年回响井,先让你听见无数亡魂哭喊,再突然切断一切声音,直到你宁愿主动跳进去,只为求一个回应。”
众人默然。
次日清晨,一封密信由盲童邮路送达??这是仅存于地下网络的传递系统,专供那些不愿被监察院追踪的觉醒者使用。信纸乃桑皮混麻絮制成,背面印着一朵极淡的墨莲,正是三百年前第一位拒绝跪拜的孩子留下的图腾。
信中只有一句话:
>“祁连冰脉重开,钟影倒悬于月之下。
>有人在替我们遗忘。”
阿启当即决定重返西域。
此行不同以往,不再带兵携器,仅率阿念、陈九娘及两名精通古音律的老书记生,扮作游方说书人,沿丝路缓缓西行。沿途所见,愈发诡异:村庄表面祥和,百姓笑脸迎客,可一旦提及“过去”“战争”“亲人”,眼神立刻空洞,话语中断,仿佛脑中有道无形闸门骤然关闭。
某夜宿于敦煌旧驿,一位老乐师闻声而来,颤抖着取出一把断弦琵琶。“我昨夜梦见自己弹奏《破阵乐》,全场万人齐呼万岁。可当我真正登台,手指刚触琴弦,audience全部静默,连呼吸都消失了。”他说,“我知道……这不是梦,是曾经发生过的场面。但我记不清了,怎么都想不起来是谁下令停演的。”
阿启接过琵琶,在残弦上轻轻一拨。
嗡??
一声钝响,竟引发屋内所有乐器共鸣!鼓皮自颤,笛管呜咽,就连墙角蒙尘的骨哨也发出凄厉长鸣。老乐师当场昏厥,面颊渗出血丝,唇边喃喃吐出几个字:“……不准讲……不准讲……”
陈九娘迅速施针救人,转头看向阿启:“这是‘反共鸣封印’。有人在全国范围内布置了隐性声场,一旦触发特定频率的记忆旋律,就会激活神经抑制机制,强制抹除相关记忆。”
“技术源自补遗司最高机密??‘忘川计划’。”阿念沉声道,“原拟用于战后稳定民心,后因伦理争议被封存。没想到……他们重启了。”
七日后,队伍抵达祁连山北麓。按照盲童邮路提供的坐标,他们在一处废弃佛窟前停下。窟门已被雪崩掩埋大半,但岩壁上残留的壁画令人脊背发凉:画中千人跪拜,头顶悬浮一口巨钟,钟下站着七位戴面具的官员,手中各执一本册子,册上赫然是《国史》《监察录》《功过簿》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