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霜:“……”
陆眠兰:“……”
莫长歌:“哇。”
杨徽之气得简直要笑出声来,他用头发丝想想,也知道这是被谁带坏了。他闭了闭眼,笑得咬牙切齿:“墨玉。你又教他什么了?”
墨玉往后退了两步,和他拉开一小段距离,笑得欣慰,还伸出手,揩去眼角硬挤出来的眼泪花:“我哥长大了。”
墨竹还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陆眠兰瞳孔地震:这家伙说什么呢?
她被幽了一默,还能在这种情况下勾一勾嘴角,露出一个小小的苦笑:“嗯,确实是找到了,莫公子查验过,是穆歌无疑。”
但显然不止她一个人被无语到了。杨徽之低着头,那一声笑得不知是无奈还是精神恍惚。
裴霜此刻更是一点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他又抬手捏了捏眉心——这是他今日第二次做这个动作了,莫长歌看了都觉得好笑:“两位大人,别丧气啊。已经没有更坏的地步了。”
他大概是真的想活络一下这让人窒息的气氛,抬手伸了个懒腰后,摁上自己酸痛的肩颈,继续强撑着笑道:“大人也说说,去太医院探口风,探的怎么样了?”
陆眠兰点了点头,也问道:“见着那位肖太医了吗?都说了些什么?”
杨徽之看了一眼裴霜。后者下意识又要抬手抚上眉心,却又在几道目光下,手一顿,转而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说了许多。但他说了,不认得什么断肠草。”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目光缓缓扫过众人,还挤出一个“哼”的冷笑:“还说了。符观知是又去山里采药去了,不知何时归。”
杨徽之看得出他眉眼间已然染上几丝烦躁,便点了点头,自然接口道:“嗯。他似乎并不知道符观知身死的消息。临别时,我和裴大人去翻阅过他的过往卷宗,也确如他所言,没什么疑点。”
陆眠兰听他说话时,原是在盯着他被烛火模糊的下颌线看,见他说完后,便垂着眸子思索起来。
杨徽之在说完后侧过头看去时,并不见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失落,只道方才余光果然是错觉。
但转念一想,至少也没有落在那位莫长歌身上,心情又变得好了一些。杨徽之也总在此时庆幸她是块木头,这些察觉不到才是最好。
陆眠兰自然不知晓他这些幼稚的小心思,她下一秒就在莫长歌“啪”地打了个响指后,已然抬眼看了过去。
杨徽之刚浮在脸上的淡淡笑意,又在这一瞬飞快地垮了下去。
“那就奇了怪了。”罪魁祸首莫长歌不知何时已经靠在了墙边,就在方才搓搓指尖打了个响指,慢悠悠道:“我看过穆歌的……模样。他身上毫无伤痕,也却是溺死无疑。”
“所以?”裴霜出声问道。
这次是陆眠兰低声回他:“所以,他在此时溺死,未免也太过巧合。若非熟人趁其不备,又岂会连一丝挣扎反抗的痕迹都没有?”
这位裴大人才是块真木头,虽偶尔看得出杨徽之那有些不悦的神色,却顺着目光看去时,看到源头是莫长歌时,又化作一片莫名其妙的了然。
他只当这两人有什么旁人不知晓的过结,他压根从来没往别处想过,还心道看上去过结不算大,等有空闲时间,便出手调节一下。
此时此刻显然不是解决私人恩怨的时候,想到这里,他便点了点头,重新将思绪拉了回来,道:“从私铁一案开始看。”
“什么?”不仅陆眠兰愣了一下,连杨徽之都有一瞬的茫然。莫长歌更是不解,也是他率先问道。
裴霜没搭理他,目光却在他光滑白皙的脖颈处停留了一瞬,又继续淡淡说道:“我们最先到槐南时,只是为了找那两位做口供的茶农。”
杨徽之“嗯”了一声,同他一起往下顺:“茶农死了,按结案录说,是被当地苛税的夏侯昭逼死的。”
“在茶农指缝查出的丝质纹样,确为越东大疫时广为流传的一致。”陆眠兰也开始回想:“当时是墨玉带回来的罢?”
墨玉点了点头算作回应,然后便是他最在意的点,在此刻由他补充:“带回有差错的税额文书回阙都时,被人追杀,结案录上也说的是夏侯昭指使。”
接着连墨竹也随着他们往下说,他记得最清楚的事,方才被墨玉说去了,此刻他便说了第二印象深刻的:“贺琮,上吊死了。”
“啊,对。贺琮。”陆眠兰叹气叹到一半,杨徽之已经绕到他身侧,轻轻替她扯了一下微乱的衣领。陆眠兰回头看她,眼神都软了半寸春水,却连自己都不曾发觉。
只听她继续说道:“回去后,查过在此期间被投放到舅舅商队中的那一批铁器,说是因别家嫉妒生意做得好,才想出这法子诬陷。”
她正要往下继续说,却听见两声不轻不重的敲门。采桑的声音隔着门板,显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模糊传来,落进屋内几人耳边:“小姐,姑爷,裴大人,莫公子……”
采桑明显是被什么吓着了,连传话的声音都带着一丝无法全然掩盖的颤抖,尾音甚至有些发飘。陆眠兰皱了皱眉,与杨徽之对视一眼后,扬声对外道:“采桑,先进来说。”
陆眠兰话音刚落,门便被轻轻推开了。只见采桑呼吸急促,脸色比她刚回来那会儿还要白上几分。
陆眠兰注意到她眼里流露着极力压制的惊恐和不安,刚柔声问一句“怎么了”,她的目光便飞快地扫过屋内几个人的脸,声线抖得更厉害了:
“门外,门外有一位客人来,说是……来认领那个无名尸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