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罢,她思虑再三还是从袖口里拿出了那件巴掌大的牛皮铆钉鱼形革。
“当日太太焚烧王妃的物件时,我偷偷地从火里摸出了这个……我只是想将来或许有用。”
看着这个被火舌燎过的小物件儿,张合德提不起半丝兴趣来,甚至发自内心觉得荒唐。
“可惜啊,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不是时候了。那徐香寺里求来的姻缘结也不知被丢到什么地方去了,想来那人也该摘走了吧……”
张合德捏着小物件,心里却冰凉极了。
“不在见面也算好事,若是再叫我瞧见那个贱男人,不挖下他多情泛滥的眼,割掉他那诓骗坑拐人的嘴,我张合德名字就倒过来念!”
欣妍被她过激的话吓到,此时心乱如麻。
她自小伺候她,最知道她本性的无情和决断。
她爱时炽烈如火不管不顾,都说前人遗爱,可她如今尚能同齐晟翻脸无情,何况是她这么一个卑贱草芥?
欣妍如何不惶恐,脚底虚浮跟着她身后走,张合德狐疑地盯了她一眼,叫她连忙收起自己的心虚样。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是保命之举?
欣妍下定了决心,当夜就递了纸条给小厮,叫他速去速回。
门房盯着她的眼神,如同夜枭般,她揣着袖口一言不发,眼神却隐隐透露着虚浮……
门房提着灯,等她走后才关闭了府门,圆肚黄灯笼照亮了他的半张脸,耷拉着眼皮,躬身绕到后院。
书房里,梁茂整理着白日里的书稿,他弹响着这厚厚的一打儿,平静地将一手背后,满意地提起斗笔,在展开的洒金纸上肆意写下四个大字。
继往开来。
此时他心胸里骄傲自满至极点,以至于忘记了白日里对跪在外边儿的二人的火气。
“韩鄢,进来伺候。”
他呼声唤人,韩鄢即使跪的双膝青紫脱力,依旧咬着牙不顾弥暇投来的心疼样,点头哈腰就入内侍候。
梁茂坐靠在圈椅上,享受着韩鄢的按摩。
他今日亢奋的情绪终于在此时有了落点,疲倦泛起,却还是强打起精神来,瞥了眼韩鄢红肿的脸。
“韩鄢,本王一直对你很满意,你做事详尽妥帖,我也放心。只是今日如何陪着弥暇那个蠢货胡闹?”
他刻薄寡恩的面目,全然没了往日的情分。
韩鄢颤颤巍巍地低头认错,小心地说:“是小人的过错,小人断断不敢再如此恃宠而骄了。还请主子责罚我一人就好,不关弥暇的事。”
梁茂收起了自己的威势,只是淡淡地将皂靴踩踏在他的侧脸上。
不顾那皂靴上金饰对他脸上的划刻,有意叫他吃痛。
弥暇已经趴跪在了地上,他不敢进去,也受不住主人的颜面受损的怒火。
他觉得难堪,咬碎银牙还是故意打碎了杯盏,发出了声音替身陷窘境的韩鄢解了围。
梁茂懒得在修理他,韩鄢知情识趣早早捂着脸跪在一旁,小心翼翼捧着膝盖上的腿,脱去皂靴为他按摩脚底。
“本王料定,又是那个贱人故意挑唆吧……”
韩鄢不敢回复,只能默认。
梁茂叫来弥暇,看着他忐忑的脸色毁掉了与那人的相似,叫他不由蹙眉。
“他是不会獐头鼠目类你这般的。”
弥暇听着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已经被吓到两股战战。
可他却十分享受这种扭曲,甚至说:“伯熠啊,你终于回来了……真叫本王左右为难,既不舍得你死,又怕你真的搅弄得人尽皆知……”
韩鄢冷着眼瞧着二人又胡作非为起来,听着里间的胡闹声,他平静地起身拿起那张“继往开来”。
回头看了眼帐里的腌臜,他临摹了一副原张替换,轻飘飘地握着裁纸刀裁去多余的纸,那四四方方的字变化成了方格,被藏在了里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