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给租户们解决各种家电故障一样,发现问题、处理问题,这本就是他擅长的事情。
姜乃骂他,叫他不要总想着一个人扛。
其实好像有不少人都这么说过他,爸妈说过,君怡嘟囔过,连梁家耀也吐槽过无数次。
华哥……也算有吧,他那句冷冰冰的“管好你自己”,其实拆开来看,内核好像也差不多。
陈君颢紧盯着林姑娘的手,看着她熟练地给阿婆擦身、按摩,每一个步骤都从容专业,一丝不苟。
一开始他还是很不习惯。
或者说,有些不知所措。
他总觉得这些事交给陌生人,肯定会有哪里做得不够好,不够细致,总担心有遗漏的地方,也总忍不住去插手。
只要站在旁边,视线就会下意识地盯紧护工的每一个动作,身体绷着,仿佛随时都能弹出去补救任何一点微小的疏漏。
“陈先生,帮我扶一下婆婆,我垫个枕头。”林姑娘小心托起阿婆,指挥着,“像这样,注意别碰到管子和伤口。”
“嗯?哦,好。”陈君颢回过神,赶紧上前托住阿婆后肩。
“不是这样,”林姑娘看了一眼,有点无奈地笑了笑,一边稳稳托住阿婆,一边腾出手来示范,“你这样托,婆婆的头会往后仰,容易影响呼吸,不舒服的。要用手臂和手掌配合,轻轻托起来一点……”
陈君颢手忙脚乱地跟着调整姿势,动作僵硬得像个还没调试明白的机器人。
等阿婆重新躺好了,林姑娘坐下开始为她按摩手臂,陈君怡才悄悄凑过来,手指捅了捅他的腰,小声调侃:“哥,你也有被说教的时候啊?”
陈君颢瞥她一眼,学着她那样,用手指把她戳开。
他心里其实也清楚,专业的事确实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他的“帮忙”,不光笨拙,很多时候还显得多余。
要不是林姑娘一一指出来,他根本不知道,之前自己照顾阿婆时,那些自以为正确的操作,其实很多都不够规范,甚至还会留下隐患。
到头来,他唯一能真正做好的,大概就只有打盆温水,帮阿婆把手脚擦干净,降低术后感染的风险罢了。
“陈先生很细致啊,”林姑娘一边按摩一边笑着说,“帮婆婆擦拭身体的手法比我们很多护工都仔细,平日一定很会照顾人。”
“可不,”梁家耀在边上咂咂嘴,顺口接上话,“平时闲着没事干,就爱回家哄老婆,能不会照顾人吗?”
话一出口,窗边的三个人同时安静了。
陈君怡一听,赶紧偷偷肘了梁家耀一下,狠狠瞪了他一眼。
林姑娘似乎察觉到空气中一丝微妙的尴尬,浅浅一笑,指指桌上的保温袋转移话题:“陈先生是个温柔的人呢,看你这两天都带着饭盒,是要给重要的人送饭吗?”
陈君怡和梁家耀对视一眼,默契地闭上嘴,转过身,一块研究起窗户上的水雾,手指在上头胡乱画着圈。
陈君颢看了他们一眼,低头牵过阿婆的手,捧在手心里轻轻捏了捏。
“嗯,”他低声说,“要给一个……还在生我气的人送饭。”
按爸妈新定的看护轮班表,他和陈君怡只有在家里大人都抽不开身时才会被排上日程,而且每人最多只允许盯半天。
“你去送饭,下午轮到我了。”陈君怡摆摆手,“我现在也没什么事,别的都有律师姐姐在呢,下午阿耀在这陪我就行。”
“记得开抽湿,窗关紧。”陈君颢还是忍不住叮嘱,“别给人林姑娘添乱,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哎呀知道啦!没你能添乱,”陈君怡推他,“快去快去!”
虽然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但这种感觉,总有种说不清的奇妙。
就像一直以来被他死死攥在手里的什么东西,正被家人们用各种方式,或强硬、或温柔,循循善诱着,让他试着自己一点点松开。
并没有想象中的失控和慌乱。
反而……好像还轻松了一点。
他不敢反对这样的安排,一家人都在努力配合,他也不能拖后腿。
但不得不承认,这确实让他重新空出了不少时间。
那些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可以用来做点“别的”的时间。
回南天的菜市场堪比滑冰场,就是这“冰面”总混着些泥水和烂菜叶子,滑起来还得小心各种随机刷新的不明“障碍物”。
陈君颢拎着保温袋,脚步一拐,精确躲进了转角处的杂粮店里,一边假装挑酱油,一边紧盯着斜对面菜档里那个忙碌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