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萍看着自己也三中红心的箭靶,心里蓦地涌起了一大团漆黑的愤懑来。
弄得自己仿佛一个笑话,他愤愤地想。
我这三发,他想,细看之下,还比那厮准些呢,这些军士们,都在趋炎附势些什么呢?
他甚至感觉这军营里的空气都灼热了起来,每呼吸一下,仿佛吸进的不是秋高气爽之下的凉风,而是心火熊熊的火焰。
于是在第二天的演武场上。
薛萍紧紧地攥着手中的枪杆,居高临下地看着被他打落马下的将官,对方落马,自然也知道自己完败了,并没有纠缠的意思,他看着那人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然后双手合十低下了头。
这是一个认输的姿势,场边的校官准备举旗示意。
薛萍突然觉得这个笑容很扎眼,这的确是个讨好与谄媚的笑意,不过他素日里也并非什么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卫道士,但是他现在觉得,在阳光和尘土下,这个笑容太恶心了,就像是突然踩到了一条鼻涕虫一样。
对,没错,这个将官,正是昨天带头为杜毓文喝彩的那几个将官之一。
原来是想升衔啊。
怪不得,怪不得。
校官的旗子举到了半空,突生的变故惊到了所有人,因为薛萍手中的长枪,电光火石间贯穿了那人认输而露出的背心,那个将官重重的倒在了地上,溅起一片黄沙。
而殷红滚烫的血,渗进了校场里。
这是这里今天,第一次见血。
虽说比武前,大家都签了生死状,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但是军中,将来都是要一起上战场的,这是过命的交情,更何况对方已经认输了。
这变故让三军一片死寂。
但是从规则上来说,薛萍并没有什么问题,校官还未举旗,代表着比武还没结束。
青年驾着高头大马,耀武扬威地绕场一周,带着血的枪尖从每个将官的眼前淋漓而过,“还有谁,来挑战本侯。”他勒住了马,振声喊道。
杜毓文站了起来。
在全场一片的鸦雀无声中站了起来。
所有的目光都灼热地投到了他的身上。
他拿过了一边侍卫的铁枪,在手里掂了掂。
然后面无表情的,平静的走下了高台。
薛萍的路数,他早就看穿了,若是在寻常,他倒是不会去招惹他,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薛萍显得非常急躁,他嗅到了一线可乘之机。
事实证明,他的观察一如既往的正确。
几合之后,薛萍因为心态失衡而露出的破绽就被他抓住了。
如今落在黄沙中的人换成了薛萍。
薛萍仰起脸,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瞪着杜毓文,而周围的军士在近乎窒息的紧张死寂中缓了过来,开始齐声大喊,“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让他偿命!”
“对,让他偿命!”
声音之大,连校场上的石子都被震了起来。
杜毓文的枪尖放在了薛萍的咽喉前。
军医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大致是说方才薛萍大概是心念动摇,那将官捡回了一条性命。
薛萍瞬间激起了一阵不知是不快还是庆幸的耳鸣,在这哄响之中,他莫名听到了杜毓文近乎于耳语的声音。
“你也看到了,你这辈子,最好还是不要想做将军了。”杜毓文轻声说,然后转过了头,示意校官举旗。
枪被拿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