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阿娘,可是让别人帮忙抬根木头都得留人吃饭,再塞一包山野干货,生怕欠人人情的客套人。
倘若他们相识于她失忆这段日子,又一起经历过什么深刻的磨难,阿娘在离家之前,绝对不会忘记叮嘱她此事;若是他们没一起经历过什么深刻的磨难,阿娘绝对不会这么不客气。
是故——
回顾向来“孤僻”的母女二人,生平所依赖信任之辈,除了彼此,便只有作古的爹、埋葬在南陵的大娘与石头阿兄。
张珉没料到,自己会等来一个这样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
他并不蠢,自然能听懂娘子话里的意思。
只因能听懂,故而深受撼动。
“是……”他有些恍惚地回她的话,“我回到京城没多久,便见过宛姨。”
叶瑾钿绑布袋的手一顿,眼睫也微微颤动。
不过片刻,她便回神将信件收好,塞进挂在墙壁的布袋里。
张珉忍了一阵,最终还是没能忍住。
他双眼灼灼,盯着叶瑾钿小臂上的瘀红齿痕:“这是怎么回事?是、是刚才试弩的时候弄伤了吗?”
还是哪条……
叶瑾钿:“不是,被蚊子叮了。手中拿着弩,不方便挠痒,便咬了一口止痒。”
她都忘了是什么时候咬的。
横竖就今晨的事儿。
……哪位调皮的小娘子所为。
唔,原来是他娘子,难怪连牙印都这般惹人怜爱。
张珉在心里默默挽回方才所想。
因天气委实不佳,无法到山野尝试十二石力以上的弩,只得约好天气回转再试验。
“其实改日再试也好。”叶瑾钿看着凹陷一大块的窗台木,“第二把弩,可以先改进一番,再行比对修缮。”
能多一次比对,修进便能快一步。
张珉面具后的眼神柔软下来:“好,那便辛苦叶工了。”
此事定下,他便匆匆离开。
内奸之事急迫。
张珉又得连续好几个日夜不得归,当晚更是忙活到戌时才回。
他自去沐浴,洗净尘埃,却站在房外不敢入内,生怕娘子怒斥他言而无信,把铺盖一卷,将他赶去书房独睡。
“吱呀——”
房门被拉开,露出叶瑾钿散发寝衣的身形。
以及——
她手中挎着的包袱。
张珉心一坠,脸色一变,险些没压住自己本来的嗓音。
他垂眸理了理躁动的心绪,抬眼,蹙眉,可怜巴巴望着她眼睛:“娘子,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我不去哪里。”
叶瑾钿提着包袱,有些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大晚上的,她穿成这副单薄模样,能往何处去。
“我替你将行囊收拾好了……”
话音未落,张珉语气更激动,一个健步拦在她跟前,水光都晃了出来。
他夹着眉头:“娘子这是要将我赶走?!!”
叶瑾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