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议事,依旧绕不开黄河匪患的议题。
众臣提出的对策,被穆斌一一驳回,还骂他们不动脑子光动嘴,敷衍塞责。堂下噤若寒蝉,又被他骂尸位素餐,对不起朝廷的俸禄和天子的信任。
他的眼神一一略过阶下群臣,最后停在温蘅身上,冷笑道:“天下水路,尽归敖家。这黄河边的事,和敖家肯定也脱不了干系。上月镇海侯毫无预兆,举家迁回太平府,不过月余徐州就爆发匪患,这背后的联系,怎么没有一个人敢提?温相,听说镇海侯出京之日,你还亲自登门相送?”
既然都逼到眼前了,断没有退让的理由。
温蘅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不卑不亢道:“镇海侯乃先皇亲封开国勋臣,且多年来与官场无涉,一心专营漕运,为朝廷开辟水路,输送天下钱粮,其忠心日月可鉴。殿下既不顾旧臣情义,也不理新候功绩,岂不寒了当朝臣子们的心?”
句句掷地有声,激起四周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穆斌喝道:“都住口!朝堂之上,岂容私议?!”
他和韦后知道敖家对温蘅多有相帮,也知道温蘅对敖家那小子态度并算不上好,所以计划先剪除敖家,然后再借敖家弹压温蘅,将她牢牢掌握。但未料到温蘅会为了敖家直接顶撞他。
穆斌的脑子难得动了起来。
他冷笑道:“忠不忠的,查一下不就知道了?来人。”
眼风一扫,锦衣卫指挥使顾威会意上前。
如果此事由锦衣卫负责,嫌犯直接下诏狱审问,不管有罪无罪,最后放出来的也是废人一个了。
温蘅一个箭步抢在前头,叩首道:“臣自请前往徐州剿匪平患,以证敖家清白。”
众人皆是一愣,此去徐州,未知匪徒底细,温蘅又是个孱弱文臣,别说平乱,不要被掳去当肉票就不错了。
有人开口欲劝,穆斌哈哈一笑,断然道:“好啊,既然你有心为朝廷分忧,那孤就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平匪患,二证清白,两件事有一件事办不明白,我就断了敖家的袭爵,贬他们为庶民,还要抓他们进诏狱受审。”
在场的人听了无不倒吸一口凉气。时间仓促,任务艰巨,这分明是有意刁难了。
只有温蘅,波澜不惊地叩首谢恩,然后恭敬地退出了殿外。
*
此次去徐州,比上次去青州还要急迫,前途更加渺茫。
去青州,是不知道能否有收获;去徐州,是不知道能否或者回来。
但温蘅只是淡淡交代一句“出个公差,月余便回“,便带着竹芝、松杉和老哑上路了。
这回,来不及给舅舅留信,温泉也来不及相送。
但是走到城门口,已经有个熟悉的人影在等她。
他的消息一如既往的灵通。
她看着穆斐手上的累累伤痕,轻笑道:“修完城墙又修了啥?”
穆斐也笑,“啥也没修,受命连夜造了一千只箭。”
他递过来一枚箭镞,说:“我亲手做的,佛前开过光,你带着,保个平安吧。”
温蘅接过,细细端详,指头大小的镞身上镌刻着京军独有的徽文,冷硬的金属被被打磨抛光过,散发着幽深的光泽,尾端打了个孔,系上麻绳,长度刚好绕她的脖子一圈。
她一边说:“我向来不信鬼神之说的。”一边却将其套上脖子。
穆斐戏谑道:“天师弟子不信鬼神,天师大人听了该有多难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