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洛夫主教和他一样,都是老伯爵最忠诚的幕僚和朋友,两人共事了很多年。
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掌握着一个共同的秘密。
比起那些肮脏阴湿的监狱,这间属于监狱长的私人房间虽然同样阴暗,却更加干净整洁。
细亚麻编织的凉毯,泛着光的蜡烛,亚历山大甚至看到了几副对一些小贵族来说都未免有些奢侈的纯银餐具。
而在房间的中央,则是躺在毯子上,脸色通红的梅迪纳主教。
即使亚历山大不是医生,也能看出主教那因为病重而异常红涨的脸色。
尽管如此,主教依然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那个兼任医生的年轻修士递到他嘴边的热水,奋力的让自己显得清醒些。
在他的左肋处,紧紧裹住的亚麻布底下隐约渗出了些许血迹。
亚历山大一眼就认出这是因为伤口发炎而引起的高热,这种疾病在另一个世界只需要一针抗生素就能解决。
但现在,主教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他自己的身体。
“伤口是城防军士兵在驱赶他的时候给他留下的……主教太老了。”监狱长在亚历山大耳边低声解释道。
“孩子?”看到亚历山大的身影,奥洛夫有些费力地转过头,气若悬丝,“莱尔兄弟,扶我起来……”
“你得躺着主教,否则会要了你的命的!”亚历山大强硬地打断了主教的话,将他按回了床上,“你必须好好躺着。尽管我不是医生,但我看得出来你病得很重。如果你想尽早进天堂我不会阻挡你,但如果你因为这种可笑的原因丢下职责进入天堂,我也不会原谅你!”
“孩子……你可真是胆大妄为……咳咳咳……”主教无奈的露出个虚弱的笑容,但很快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那位莱尔修士不得不用力拍打着主教的后背,让他舒服一些。
亚历山大无声地将视线投向那个修士,看到对方摇了摇头,心情顿时跌落谷底。
“好了,我没事……如果主真的要让我蒙召,那也不会是这个时候。”从修士手中的杯子里喝下两口水,勉强平息下来的主教看向了修士:
“我的兄弟,我想请你暂时离开一下,我要和这个孩子单独谈谈。”他看向特略,“监狱长,你也留下吧,我想……该让他知道这件事了。”
监狱长那对幽蓝的眸子里掠过一丝不明所以的神色,随后无声地稍稍颔首。
很快,莱尔修士就被请出了房间。屋里只留下了亚历山大,奥洛夫主教,以及监狱长。
“靠近些,孩子……”主教有些虚弱地伸出一只干枯瘦弱的手,朝亚历山大招了招。
亚历山大快步走到床边,蹲下身,轻轻握住了主教那只宛如枯树一般枯槁的手掌。
“上帝赐福的圣子……”
主教虚弱地把手搭在亚历山大的脸颊边上,轻轻抚摸着,“我早该意识到的……你的命运怎么是我这个小小主教能影响的……你注定要走向属于你的命运……”
亚历山大静静地感受着那只手中传出的寒冷与冰凉,等待着主教的后续。
“你的父亲,莫迪洛·安苏雷斯,曾经是女王的御前掌旗官。哦不,那时她还不是女王,是伊莎贝拉殿下。”
听着主教的话语,亚历山大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瞬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难道……”
“对,当时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当年莫迪洛伯爵和伊莎贝拉殿下疯狂地相爱了,以至于他们一度想要私奔离开托莱多。
“可是后来,王位争夺战爆发了,在混乱中,伯爵护送着女王逃离了王宫,躲开了恩里克国王的追捕,带着她逃到了梅迪纳。
“我记得那一天,夜很深很深。那时我还不是主教,在我的祈祷堂里值守。当我被剧烈的敲门声惊醒,推开门之后,看到的是你的父亲,以及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
“她和你一样,有一头银色的头发。”
亚历山大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头顶:“难道她就是……”
“对,是从托莱多消失的伊莎贝拉殿下。”奥洛夫重重地咳了两声,“你父亲跪在地上,请求我救救那个难产的女人,我第一次见到我这位朋友用那种低声下气的语气请求我……于是我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我第一次违背了教义……为一个未婚先孕的女人接了生,生下了一个男孩。”说着,主教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个苦笑,“你父亲对我说……给这可怜的私生子起个名字吧。
“我说,那就叫亚历山大,亚历山大·安苏雷斯,希望这个孩子能拥有勇气。”
自穿越以来第一次,亚历山大第一次体会到了目瞪口呆的感觉。他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动弹不得,僵硬得像块石头。
“那……阿维娜呢?她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