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亲的嘱咐,换个处境来看本没错。”楚元英话锋一转,道:“但你莫要忘了,你手里可是握着整个顾府最锋利的剑。”
沈怡抿着唇,良久吐出一句:“你是说顾玄奕?”
“他待你如何,旁人都看在眼里,无需多言。”楚元英挑了挑眉,道:“他心里有你,你却把他当烫手山芋扔回去,为何不换个思路,将其物尽其用?”
见沈怡仍在发愣,楚元英又说:“顾夫人的谨慎本是优点,若只用来筑墙自保,未免可惜;顾三公子怜惜你,你却把这情谊束之高阁,更是暴殄天物。”
沈怡沉默着,楚元英忽然凑近,声音压低道:“你要学会用身边一切所有能用的,去达成你的目的。不止包括金银权势,你的身份、旁人的闲言、他人的轻视,都能变成你的助力。”
“罗氏说你出身低,你就真的低了?”她语气中带了点质问,“你若把这顾府上下管得明明白白,谁还会揪着出身不放?就算有人嚼舌根,你只需稍使手段,把话传到顾三公子耳朵边,他自会冲上去当恶人,而你摘了干干净净,届时,他们只会说‘沈氏虽门第微寒,却是个心善能干的’。”
“你一味忍让,是把自己削成针,最后扎的是自己。学会利用顾三公子对你的感情,在府里站稳脚跟,是把针磨成钩,钓上来的才是你要的安稳。”
楚元英唇角浮出一丝狡黠,“你手中握着他的疼爱,又有管家之权,下次一些妯娌婆母再刁难你,还不得掂掂斤两?哪怕真受了些委屈,你只需在他面前不经意提一句‘近来总觉疲惫,许是前些日子跪得久了,膝盖总疼’,你什么都不用做,他自会替你周全。”
沈怡怔怔地望着她许久,忽然笑出声来,眼中的迷茫彻底散了,只剩一片豁然开朗的明净。
“我今日才知,你并非无端张扬,而是更懂怎么为自己而活。”沈怡语气中带点自嘲,又藏着庆幸,“枉我自诩聪明,不如你看得透彻,我……我真该与你早些相识。”
“沈姐姐只是当局者迷而已。”楚元英也笑道:“如今相识,也不算晚啊。”
二人又絮絮聊了好一会,直到小桃匆匆而来,说顾玄奕已等了沈怡半晌。沈怡这才起身告别,临走时又嘱咐楚元英早些回去。
楚元英应下,望着沈怡离去的背影,恍惚间,仿佛看到束缚捆绑的枷锁,正一点点松脱。
沈怡爱不爱顾玄奕,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顾玄奕对她来说,是她能抓住的,最好的选择和归宿。
楚元英一身素衣凭栏而立,白日里的喧嚣早已散尽,唯有晚风拂过荷叶的沙沙声和间或响起的几声蛙鸣。她的目光漫无目的掠过池面,最终落在池心那几朵盛开的荷花上。
时已初秋,池中莲花多半凋零,残荷颜色愈发淡雅,有些花瓣脱落,荷叶也泛了淡黄。唯有中心几枝荷花静静伫立,花瓣层叠似雪,在月色下似裹着一层莹光,纤尘不染。
有种幽冷的迟暮之气。
她莫名总觉得那几枝荷花,像极了代兰亭。又想起,或许代兰亭也曾如今日这般,沉默地望着荷池
楚元英突然起了兴致,她想摘几朵荷花带回去。
这念头来得毫无预兆,她步履轻盈地走下台阶。左右看了看没人后,她弯腰褪去丝履,挽起衣裙在膝处打了个结,再将脚探入水中。
池水刚过膝盖,凉意一下子从小腿蹿上来,她忍不住轻轻打了个颤。
她小心地往前挪动,池底黏糊糊的苔藓与鹅卵石蹭着脚心,触感怪怪的。她不敢往深了去,走了几步就停住,在周围挑挑拣拣。
水波推动荷叶晃荡,荷花清冷冷的香气混着池水淡淡的腥气,一齐扑进鼻腔。
摘了几朵后,她惊奇地发现荷叶上还结着莲蓬,伸手就能够到。她探出手想去摘想要一同摘下,指尖刚触到茎秆,着力的那只脚突然踩在了一片滑腻的枯叶上,重心猛地一偏,扑通一声,整个人滑进了水里。
“啊!救命啊!”
水花骤然溅起,楚元英惊的倒抽口气,冰凉的池水一下子漫过头顶,她慌得胡乱蹬踏,只搅起更多浑浊的泥水。
“你干什么呢!”
耳边突然炸开一句带着慌乱气恼的呵斥,紧接着手腕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攥住,整个人被猛地向上拽起。
楚元英这才睁开眼,却赫然发现摔倒的地方池水浅得很,只要抬个头,就能好好呼吸。
楚元英:……
要不要这么丢人呢,她刚才还在那“狗刨式”拼命扒拉自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