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樱树枝桠,在青石板路上织出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金。冬以安踩着这些光斑往前走,皮鞋跟敲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笃笃”声,与远处的鸟鸣相和。他身上那件浅灰色风衣的下摆被风掀起,露出里面深咖色的羊毛衫,领口别着枚银色的树叶别针——那是去年在旧物市场淘来的,据说是民国时期的老物件,别针的背面刻着极小的“安”字,与他的名字暗合。
“冬医生,你看这棵树的树干,是不是很特别?”夏栖迟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几分发现新大陆的雀跃。他正站在一棵老樱花树下,仰头望着粗壮的树干,伸手摸着树皮上深浅不一的纹路,“你看这些纹路,像不像某种文字?”
冬以安走近了才看清,那树干上的纹路确实异常规整,横斜交错间竟真的有种象形文字的韵味。他掏出随身携带的放大镜,蹲下身仔细观察:“像是被人用工具刻上去的,但手法很老,边缘都被岁月磨得圆润了。你看这里,”他指着一道弯曲的纹路,“这弧度和商周青铜器上的云雷纹有点像。”
“真的假的?”跟在后面的张妈凑过来,手里还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从厨房端来的点心,“那这树得有多少年岁了?我嫁过来的时候它就这么粗,现在我孙子都上小学了,它好像也没怎么变样。”
夏栖迟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着树干,光影里那些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在树皮下隐隐流动。“说不定是以前住在这附近的人刻的,”他推测道,“你看这周围的几棵树,树干上都有类似的纹路,只是没这棵清晰。”
说话间,那只灰麻雀又飞了回来,这次它不是独自来的,翅膀后跟着三只和它差不多大的麻雀,叽叽喳喳地落在树枝上,小脑袋转来转去,好奇地打量着树下的人。其中一只麻雀的翅膀上沾着片紫色的花瓣,格外显眼。
“哟,还真带朋友来了!”张妈笑着从竹篮里拿出几块碎饼干,撒在树下的石桌上,“来,小家伙们,尝尝张妈的杏仁饼干。”
麻雀们起初还有些警惕,歪着头观察了好一会儿,才由最先来的那只灰麻雀带头,扑棱棱落在石桌上,叼起饼干碎屑就往嘴里塞。那只带紫花瓣的麻雀最活泼,叼起一块饼干就飞到冬以安的肩膀上,小爪子抓着他的羊毛衫,痒痒的。
冬以安不敢动,怕惊飞了这小客人,只能维持着半蹲的姿势,任由它在肩膀上啄食。夏栖迟趁机拿出相机,连着拍了好几张:“这张肯定能当屏保!冬医生肩上站着只小花雀,画面也太和谐了。”
“别闹,”冬以安低声道,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麻雀翅膀上的紫花瓣上,“这花瓣看着眼熟,好像是后山那片紫菀花的花瓣。”
“后山?”张妈接口道,“后山那片紫菀可是有讲究的,老一辈说那里的露水泡茶能安神。前几天我还看见有城里人专门来采露水呢。”
夏栖迟眼睛一亮:“那我们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更多刻着纹路的树。”
冬以安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肩膀上的麻雀似乎吃饱了,扑棱棱飞到他的手心里,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指尖,然后带着它的伙伴们,叼着剩下的饼干碎屑,往后山的方向飞去,飞几步就停下来回头叫两声,像是在引路。
“你看,它们在等我们呢!”夏栖迟笑着追了上去,风衣的下摆扫过路边的野草,惊起几只蚂蚱。
后山的路比前山陡些,石板路上长满了青苔,走起来要格外小心。张妈拄着根竹杖,一边走一边念叨:“慢点慢点,这青苔滑得很,去年李家小子就在这摔了一跤,擦破了好大一块皮。”
冬以安扶着张妈,目光却被路边的灌木丛吸引了——那些灌木的叶子边缘泛着银光,凑近了看,才发现是凝结的露水在阳光下反光。“这些露水真多,”他伸出手,让一片叶子上的露水落在手心里,凉丝丝的,“张妈说的露水泡茶,就是用这种露水吗?”
“应该是吧,”张妈喘了口气,指着前面一片开阔地,“过了那片松林就是紫菀花丛了,那里的露水才叫多呢,早上太阳没出来的时候,草叶上的露水能积成小水洼。”
穿过松林时,空气里忽然飘来一阵淡淡的药香,像是艾草混着薄荷的味道。夏栖迟抽了抽鼻子:“这味道好熟悉……好像是爷爷书房里那盒老药膏的味道。”他加快脚步,拨开最后一道松树枝桠,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紫色的花海铺在山坡上,风一吹,花海就像波浪似的起伏,紫色的花瓣上缀满了露水,在阳光下闪闪烁烁,像落了一地的星星。花海中间有几棵老松树,树干粗壮,树皮上果然也刻着和前山樱花树类似的纹路,只是更加复杂,像是一幅完整的图案。
“天哪,太漂亮了!”夏栖迟拿出画板,迅速勾勒起花海的轮廓,“冬医生,你看那棵松树,纹路是不是像一幅画?”
冬以安走过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松树干上的纹路竟真的组成了一幅简易的地图,山川河流的轮廓清晰可见,在地图的尽头,刻着一个小小的箭头,指向花海深处。“这箭头是指引方向的?”他拿出手机,对着纹路拍了张照,“回去放大看看,说不定能看出是什么地方。”
那几只麻雀落在一棵松树枝上,对着花海深处叫个不停,像是在催促他们往前走。张妈放下竹篮,拿出水壶给大家倒水:“歇会儿再走呗,这山路陡,别累着。”
夏栖迟喝了口水,目光落在花海深处:“你说那箭头指着的地方,会不会有什么东西?”
“说不定是以前的人藏的宝贝。”冬以安半开玩笑地说,指尖拂过松树上的纹路,触感温润,像是被无数人的手摩挲过。
休息了约莫十分钟,他们顺着箭头的方向往花海深处走。越往里走,紫菀花的香气越浓,露水也越多,裤脚很快就被打湿了。张妈一边走一边采着紫菀花:“这花晒干了能泡茶,治失眠可管用了,回去给你们每人装一包。”
夏栖迟忽然停住脚步,指着前面:“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花海中央有一块圆形的青石板,石板上没有长草,却刻着一个巨大的“安”字,和冬以安别针上的字一模一样。在“安”字的四周,刻着一圈细密的花纹,与之前树干上的纹路相呼应。
“这石板……”冬以安走上前,蹲在石板边,用手拂去上面的花瓣,“好像是人为铺在这里的,边缘很平整。”
夏栖迟拿出尺子量了量:“直径刚好三米,这‘安’字也刻得很规整,不像随意为之。”
张妈围着石板转了一圈,忽然说:“我想起个事儿,小时候听我奶奶说,这后山以前有座小庙,庙里的住持就姓安,后来庙塌了,就没人再提起了。”
“姓安?”冬以安心里一动,拿出放大镜看石板上的花纹,“这些花纹和庙门上的雕刻很像,说不定这石板就是小庙的地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