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荷分几次才咽干净嘴里的食物:“我饿。”
吃完饭,雨停了,空气中重新飘散出汽油味,街道上人来熙攘,绍明说了点什么,陈荷笑了,但是难掩眼中的失落,她拿着一杯可乐,冰晃了晃:“野外徒步的时候最喜欢带可乐,补充糖分和能量很快,之前我们去日本四国徒步,那时候迎面走来的人还会和我们交换礼物……”
绍明知道“我们”是谁,她不想听那些没用的回忆,她抢过冰可乐猛吸一口。
“哎你做什么!”
绍明呲牙咧嘴:“好冰!”
“受不了没见识的古代人。”陈荷怕她发疯,两口喝完,赶紧找个垃圾桶把杯子扔了,远处一个亮光的金色建筑吸引了她的注意:“这是不是大金塔?”
“人家是苏雷佛塔。”绍明心情大好,她带着陈荷过钢板天桥,桥上没有灯,绍明走得快一些,打着手电给她照亮。
陈荷提裙迈步,两人走到天桥正中,桥下是满川灯火,远处一个高楼在发亮,是泛太平洋酒店,陈荷撑在栏杆上,“所以仰光有两个金塔?”她甩了甩头发:“我还以为已经看完了,这样回家也没有遗憾。”
肩膀突然被扣住,“你要回家。”
陈荷抱歉道:“对不起,我知道你有点喜欢我,但是我肯定要走,明天,或者后天,”旁边有人路过,陈荷等他走过去,亲了绍明脸颊一口:“谢谢你,我也有点喜欢你。”
绍明没再多说,她同陈荷一起并肩看夜景,陈荷身边亮了,是绍明在看手机,陈荷懂社交规矩,别人看时间就是要结束了,也是,自己没能给她提供价值,明天要走了,她能陪自己已经——
好端端的怎么自卑起来了。
陈荷清清嗓子,身边的人比她先开口了:“想不想做点特别的事?”
“这已经九点半了,”陈荷举起手机:“小心超过宵禁时间被军警抓。”
“所以是做特别的事。”
骗一个缺爱的人太简单了,她要让陈荷心甘情愿地被她利用,说话间绍明已经站在了栏杆上,陈荷大惊失色,她不敢动绍明,只能催促她下来:“快下来,危险!”
她伸着手往上,没拉下绍明,自己却被提到了栏杆上,绍明抱着她的腰,汽车鸣笛声不绝于耳,她大声问:“准备好了吗?”
“什么?”
“三——”
“等等——”
“二——”
“我爱你,别——”
“一!”
“啊啊啊啊啊!”坠地时间很短,她们停住了。
“睁开眼看看?”绍明抱着陈荷,像在哄诱一窝兔子。
陈荷像寻求温暖的小鸡把头埋在绍明肩窝:“要不是在天堂,要不是在蒲甘。”
她眼睛睁开一条缝,震惊得半分钟没有动作:“这是在哪儿。”
超高的玻璃外立面,她们悬在空中。
绍明略感心烦,她捂住陈荷的嘴:“别叫,小心地面上的人看见。”
“你真的是精灵?”
陈荷一点点松开,先是肩膀分离,然后虚环着绍明的腰,松开的手立刻抓上绍明的另一只手,绍明看她,像老师看不乖的学生。
过分的刺激可以暂时忘掉伤怀,陈荷笑了笑,好像一瞬间所有的烦恼都不存在了。
她特别真诚地问:“好神奇,一只手也不掉,”她展臂:“好像那个电影,叫什么来着,《蝙蝠》!你可以带我在房顶上跳吗,跳过一栋栋建筑那种,好浪漫。”
绍明没听过这部电影,这一瞬间,她甚至生出了把陈荷扔下去的念头,怀里的人根本不是月光,而是一束人造的白灯,陈荷的世界无限广阔,而她只能留在缅甸。陈荷是个贱人,既然她对自己没有感情,那总要有用处吧。
两个貌合神离的人在夜风中紧紧相拥,风纠缠起她们的长发,她们落在市政厅的楼顶,落在教堂的塔尖,陈荷仰倒在钟楼上:“去哪里?”
绍明的运动鞋踩碎了满地花窗倒影:“去看大金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