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热喝一点,发发汗。”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极轻,像在哄一个孩子。
她就着我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姜茶。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她微微皱了下鼻子,但还是听话地喝了大半杯。
喝完姜茶,她的额头和鼻尖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我拿过干净的毛巾,用温水浸湿,拧得半干,然后坐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额头、脖颈和手心。
我的动作很轻,很慢,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就像她曾经无数次,在我情绪崩溃或身体不适时,温柔地安抚我一样。
她闭着眼睛,任由我摆布。长长的睫毛因为发烧的不适而微微颤抖着,像脆弱蝶翼。平日里那个光芒四射、仿佛无所不能的林夕,此刻卸下了所有光环,显露出罕见的、令人心疼的脆弱。
我的心,像被浸泡在温热的酸水里,又软又胀。
原来,她也会生病,也会虚弱,也需要被照顾。
这个认知,并没有削弱她在我心中的光芒,反而让她的形象变得更加真实、更加……触手可及。
擦完汗,我帮她掖好被角。她似乎舒服了一些,呼吸渐渐变得平稳绵长,像是睡着了。
我没有离开。只是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静静地守着她。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光线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勾勒出她清晰而优美的轮廓。因为发烧,她的嘴唇有些干涩,我时不时地用棉签蘸了温水,轻轻湿润她的唇瓣。
窗外,秋雨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敲打着玻璃窗,发出单调而催眠的声响。
时间在寂静和雨声中缓慢流淌。
我看着她沉睡的容颜,脑海里闪过我们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从最初会议室里那个惊慌失措、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我,到后来通过邮件小心翼翼交流的我们,再到咖啡馆里沉默的陪伴,艺术平台上的第一次牵手,杀青夜那个令人眩晕的吻,福利院里孩子们纯真的笑脸,还有我笨拙做出的那一餐饭……
每一步,都离不开她的耐心、理解和毫无保留的爱。
是她,一点一点,将我从那个黑暗绝望的深渊里拉了出来,让我重新看到了阳光,感受到了温暖,甚至……开始相信,自己或许也值得被爱。
而现在,她病了,脆弱地躺在这里。
一种强烈的保护欲,在我心底汹涌澎湃。
我要守着她。就像她曾经守护我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林夕在睡梦中不安地动了动,似乎是被梦魇缠住,眉头紧锁,嘴里发出含糊的呓语。
我立刻俯下身,轻轻握住她露在被子外的手,低声唤她:“林夕?我在这里。”
她的手心依旧滚烫,却下意识地反握住了我的手指,力道很大,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别走……”她在梦中喃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我不走。”我用力回握住她的手,声音坚定,“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仿佛听到了我的承诺,她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弛下来,呼吸重新变得平稳,再次沉沉睡去。只是握着我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我就保持着这个有些别扭的姿势,半趴在床边,任由她抓着我的手,一动不动。
手臂渐渐传来酸麻的感觉,但我却甘之如饴。
这一刻,我不是那个需要被拯救的、患有双相情感障碍的苏晴。我只是一个守护着自己爱人的、普通的人。
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像一股强大的暖流,冲刷着我内心深处那些根深蒂固的、关于“无用”和“累赘”的自我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