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她手中的笔,“姐姐,我也给你画一个吧。”
她自然地伸出手臂,“想画什么?”
我的目光落在她的肩背,“可以……画在后肩吗?”
她静默了几秒,随后背过身去,指尖解开领口的两枚纽扣。
布料滑下的瞬间,那片狰狞的烫伤暴露在灯光下——暗红的疤痕扭曲着,像干涸的河床,又像被闪电劈裂的土壤。
我深吸一口气,笔尖小心翼翼地触碰那些凹凸的皮肤。
“我想画一棵开花的梨树。”
枝干沿着疤痕的沟壑生长,将灼烧的痕迹化作树皮的纹路。
它盘曲、嶙峋,带着被烈火焚烧过的倔强,却在最深的伤口处绽出花朵。
它洁白、柔软,像是枝头未化的雪,风一吹便会簌簌落下。
“为什么是梨树?”她问,声音有些哑。
我的笔尖停在那道最深的疤痕上,墨水在皮肤纹理间晕开。
“你看。”我轻声说,“这棵树被烧过,被折断过,可它还是开花了。”
“而且开得比谁都漂亮。”
为什么是梨树?
因为老果园的农人说,梨树的伤口会渗出琥珀色的泪,凝成比树皮更坚硬的痂;
因为梨花是春天最勇敢的花,单薄的花瓣敢迎着料峭的风,开得不管不顾;
因为她认为她就是这样,在焦土里扎根,在裂痕中抽枝,最后把自己活成了一道风景。
我跑去书房找来一支金粉笔,在树干上添了一道细细的、发光的裂纹,像是树心里藏了一线朝阳。
她微微颤了一下:“这是什么?”
我转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是树在疼的时候。”手指抚过那道金痕,“自己长出来的金光。”
我忽然想起那夜发现她伤疤时,她的神情。
便也解开了两粒衣扣,露出肩头那片和她高度相似的、崎岖的皮肤。
她突然上前,将我轻轻转过去。一个吻落在了伤疤上,轻得像梨花落在水面。
然后替我拢好衣领,从背后环抱住我。
“小夜。”她的呼吸拂过耳尖,“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窗外,早开的梨花正簌簌落下。
有些花瓣粘在玻璃上,像是冬天忘记带走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