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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第2页）

再想想她初入宫时小心翼翼模仿汉家礼仪的姿态，想起她在慕容舜华面前那份近乎卑微的恭顺。

我从从未想过，那层层包裹的温顺外壳之下，囚禁的竟是这样一个辽阔的灵魂。

她本该在广袤的林海雪原间与驯鹿为伴，与鹰隼共舞，而不是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宫墙之内，将源自天地的豪情，化作取悦帝王的技艺。

更不该将真我深深埋藏，只有在这样的时刻，才敢借着舞蹈的名义，短暂地、惊心动魄地释放。

这舞蹈越美越有力量，就越是衬得她平日里的隐忍格外悲凉。

我垂下眼帘，杯中清澈的酒液微微晃动，心绪复杂难言。

纵使她在慕容舜华的指示下害过我，我也很难不在此刻生出一丝超越立场的深切感伤。

这宫里，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挣扎求存，而金沉璧付出的代价，或许是彻底埋葬了那个原本属于自己的、鲜活的灵魂。

一舞毕，殿内竟有片刻的寂静，众人似乎还沉浸在震撼之中。随即，阵阵压抑不住的赞叹声才如同潮水般涌起。

金沉璧微微喘息着，再次向帝后行礼，然后极其自然地将身子转向慕容舜华的方向，语气无比诚恳，带着浓浓的感激：

“陛下，娘娘，此舞粗陋，能侥幸入得圣目，全赖贵妃娘娘平日不弃，对嫔妾多有照拂，闲暇时更是不吝指点舞姿仪态，嫔妾方能稍有进益，不至殿前失仪。贵妃娘娘恩德，嫔妾没齿难忘。”

她将所有的光彩与功劳，滴水不漏地，尽数归给了慕容舜华。

谢清裕龙颜大悦，目光在慕容舜华与金沉璧之间流转，带着显而易见的满意，笑道：“沉璧有心了。此舞刚柔并济，别开生面，甚佳！贵妃教导有功，亦当赏！”

慕容舜华脸上顿时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心的、毫不掩饰的得意笑容，笑容里带着胜利者的耀武扬威，仿佛那惊艳四座的舞蹈是她自己跳出来的。

她示威般地瞥了一眼身旁脸色微沉的叶云歌，志得意满地谢恩。叶云歌端坐着，唇边惯有的笑意淡去了几分，眼神幽冷。

就在这时，谢清裕的目光扫过下首众妃，似乎想寻个公允的评语，为这场进献落下完美的注脚。

我正拈起一颗葡萄欲送入唇中，神思有些游离，却不想他那深邃难测的目光在殿内逡巡一圈后，最终竟稳稳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娴妃，”他开口，声音在喧闹的余韵中显得格外清晰，“你素来沉静，眼光却一向精准。你觉得嘉贵人此舞如何？”

刹那间，刚刚稍缓的气氛再次紧绷起来，所有的目光，此刻倒是齐刷刷地聚焦于我身上。

我能感受到金沉璧眼中的紧张，叶云歌的审视，以及身侧兰殊姐姐投来的无声支持。

高踞上首的皇后盛望舒，目光依旧平和温婉，静静地落在我身上，等待着我的回应。

心念电转间，我已放下银箸，优雅起身，向御座微微一福，声音平稳而清晰，既不显得过分热络，也不怯场：“回陛下、娘娘。嘉贵人此舞，刚健婀娜，将北境儿女的洒脱不羁与汉家女儿的风姿融于一体，确实令人耳目一新，堪称一绝。”

我略作停顿，目光转向慕容舜华，语气诚挚地补充道：“而嘉贵人不忘根本，谦逊知礼，时刻铭记贵妃教导之恩，心思珍贵。臣妾以为，陛下圣明，此赏，贵妃与嘉贵人皆受之无愧。”

既赞了金沉璧的舞艺，全了皇帝的颜面，又捧了慕容舜华，更点出了金沉璧感恩之心的可贵，自认为算得上面面俱到，不偏不倚。

谢清裕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含笑点头：“娴妃所言甚是。”

慕容舜华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连带着看我的目光都少了几分往日的犀利。金沉璧也暗暗松了口气，向我投来感激的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