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轮到他吃惊了,这可不像酽白,从前她恨不得不着家,一年四季不分时日的在外,小尧涧周围的妖一听酽白的大名就能吓得落荒而逃。
“不走,你在这里干嘛,小尧涧可没妖给你捉。”
“你看那边的稻田,我打算等开春了买些地,然后与山外的村民一样,早出晚归过一辈子。”
“而且,我不走还不好么,我在这里就没有别的妖敢来欺负你们了,我会罩着小尧涧的。”
其实,以树神之力根本不怕那些无厘头的妖痞子,只是他上了年岁,身体不支持他再大动干戈,否则真有可能要了他老命。
小尧涧原本是生灵荟萃的地方,可这些年来,成形的妖慢慢离开,留下的多是些刚开灵智的小精灵们,这才遭了欺负。
“哼,我们才不用你,我自己的山头自己能管,你还是去干你的事吧,我这儿可不要你。”
树神多少知道些缘故,当年严道长的事让酽白埋下了心结,不曾想竟在如今开始反噬了。
“酽白啊,你是有本事的,年纪轻轻就只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活吗?你师父当年是怎么教导你的?”
树神从有意识开始,就一直待在小尧涧,接触最多的人除了她师父,还有那个叫珠世的女子,当然,其中过往酽白并不知晓。
“我才不是,树爷爷,我笨着呢,脑子不开窍的。”
这话惹得大树张口大笑,树叶在一耸一耸的动静中落了满地,酽白都怕他岔过气儿。
“你若是笨蛋,那就不会成为让妖怪谈之色变的捉妖师了。不开窍又有什么,你师父不也把你教成如今这模样了,天赋也没什么用,你还记得越方吗?他修炼的天赋高,到如今不努力,还不是个没用的小妖。”
此时,名叫越方的鹿妖正在赶回小尧涧,连打了几个喷嚏,怪了,是有人在想他还是在骂他。
“年轻人,想那么多做什么,管他什么天赋还是勤奋,最后能让你变厉害不就行了。老树我啊几千年了,都没走出过这座山,还巴不得去外面闯一闯呢,你个不知足的。罢了,说不听你们,随你们去吧。”
树神今日醒来的时间比往日都长,不等酽白再叫他就昏沉睡死过去,这颗大树的一生,近八成的时间都在黑暗中长眠,他的世界里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陪他长久。
酽白想起炆提的请求,将那根属于他的翠羽从绣袋里掏出,然后简便搭了个鸟窝,让羽毛住了进去,也算带他回到小尧涧了。
转身向山外走去,林子里静谧的诡异,酽白注意到了那不同寻常,还是默不作声的往前,等对方先出手,看看情况。
“唰——”矮木丛中冲出一头壮实的鹿,举着鹿角朝酽白袭来。一个飞身向前,酽白抓住头顶的树干,翻越到上面。
然后抬手摘下一片树叶,以叶片边缘做利器,朝着鹿的屁股弹出,接连几片坚硬树叶飞去,鹿的皮肉绽开,留下一道道血痕。
他吃痛的倒在地上,幻作人形,双手捂住受伤处。柳殷照早已在暗中观察到,有人欺负酽白,他第一个不同意,等鹿倒在地上,一声大喝扑了过来,骑在鹿的身上,左右挥拳。
“看我不揍死你。”
酽白放任柳殷照打骂不管,靠坐在树上看戏,直到山林中其他小妖过来解围,酽白才慢悠悠起身,拉开柳殷照,一把揪住鹿的衣领,将他踹进了旁边的小水塘中。
“酽白,啊啊啊啊,我跟你没完。”
“下次,我还把你扔水里,柳殷照,走了。”
整个小尧涧都知道,这只名叫越方的鹿妖最讨厌水了,酽白的举动将他气得半死,咕蛹着从水里爬出来,眼睁睁看着讨人厌的姑娘得意离开。
都说鹿的天性是温驯,越方却是例外,他从小就惹是生非,比他弱的喜欢捉弄人家,比他强的非要挑衅人家,然后被人家暴揍。酽白觉得,他就是缺根脑筋,纯纯有病。
“酽白,他是谁啊,跟你很熟吗?”柳殷照有点在意,听他们说话像是认识很久了,但应该算不上关系好,反正肯定没他和酽白的关系好。
“一个脑子有病的妖,别跟他玩,小心变得跟他一样。”
柳殷照连连点头称好,二人掐着点回去,村里家家户户都冒着炊烟,路过门口时各种饭香透过门缝飘到外面,被他们猛地吸进鼻腔里,然后加快了回家的脚程。
树神的话言犹在耳,离春天还早,酽白不得不再仔细考虑。今年她二十一岁,往后少说还有几十年好活,师父的遗言说别忘了他的教导,若是自己就此荒废法术,会不会很对不起他。
留下和离开两种思绪在脑海里相互拉扯,酽白一时陷入了无助地步,迷茫的人生抉择又缠上了她。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因陷在漩涡中而无精打采,是挣扎着向上还是任由自己坠落到底。
反倒是其他人,庭芜绿待了几日后就要离开,她接到宗门师命,衡進宗长老让她前往别处除妖,迫于情况紧急,她连夜收东西离开了。
剩下两人像是在酽白家扎根了一样,始终不说离开,反而有种越住越习惯的感觉。于是,三个人就这样慢慢混着日子,一天熬过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