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夜,她独坐藏经阁,忽觉胸口剧痛。低头一看,指尖渗出血丝??那是以精血维系大阵的反噬已至极限。
“快撑不住了……”她苦笑,“你到底在哪?”
窗外,一道微光闪过。
她强撑起身,见阁顶铜钟之下,竟静静躺着一封信,封口处压着一枚融化的琥珀糖。
拆开,只有寥寥数字:
>“我在人间。”
>
>“不必寻我。”
>
>“只要你们还在记着,我就从未离开。”
泪水滑落纸上。她忽然笑了,提起朱笔,在护山阵图中央添了一笔??那是林陌教她的“心火引”,以信念为薪,无需施术者性命为祭。
阵成刹那,整座初圣山金光暴涨,直冲云霄。百里之外可见祥瑞之象,百姓纷纷跪拜,称“圣山再现佛光”。
而真正变化的是人心。
洛阳街头,一名乞丐饿晕在地,路人纷纷避让。忽有一书生停下脚步,脱下外袍盖在他身上,又买来热粥喂食。有人讥笑:“你不怕他是装的?”书生答:“就算装的,也该给他一碗粥的机会。”
长安市集,屠户见老妪钱不够,默默切下一块肉塞进她篮子。“别说了,”他粗声粗气,“我娘活着时也这样。”
西域商道,马贼劫掠车队,首领却放过了运送药材的商队。“听说这批药是给南疆孩子的。”他说,“我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我儿子去年就是靠这种药活下来的。”
这些事微小如尘,却如星火燎原。
林陌确实在路上。
他在黄河渡口帮船工修补漏水的船板;在书院外听学子辩论“善是否该有回报”;在驿站里为一封迟到了三年的家书找到主人。他依旧穿粗布衣,吃粗茶饭,从不留名。
但他也开始察觉异样。
每到深夜,掌心的琥珀糖粒都会微微发烫,有时甚至传出低语:“放弃吧……没有人真正在乎……你的善改变不了什么……”那声音熟悉得可怕??正是他自己曾在绝望时对自己说过的话。
他知道,记忆蛀虫并未消亡,它已进化,开始侵袭他的自我认知。
一次,他在山村义诊,连续七日未眠,终于累倒在药炉旁。梦中,他看见九代春风客站在雪地里,浑身是血,对他笑:“你也快到了。”
他又看见自己变成冷漠的权臣,身穿紫袍,冷冷宣布:“善良必须考核,不合格者剥夺生存资格。”
他还看见无数人因他而死??老兵死于归途,孩童溺亡河中,盲女被恶徒所害……一个声音在耳边回响:“都是因为你插手太多。若你不救,他们本可安然死去,不带希望。”
他猛然惊醒,冷汗浸透衣衫。
“这就是它的手段……”他喘息着,“不是杀我,是让我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但他终究没有停下。
因为他记得那个小女孩说的话:“我会记得你的!”
记得李三柱喝药时眼角的泪光。
记得瘴林中孩子们捧着热汤的笑容。
记得春分之夜,千百盏灯笼同时亮起的模样。
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他就不能倒下。
某日黄昏,他行至一处荒村,见祠堂前围着一群人。走近才知,村里唯一识字的老先生去世了,临终前留下遗言:请将他葬在村口槐树下,“让我看着后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