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
仪式在月圆之夜举行。
林小宇赤脚踏上祭坛,将那只旧纸鹤置于心口。守树人以竹杖划地,引出地脉清流,环绕成环。归源树震动,一片桃花飘落,融入纸鹤之中。
刹那间,全国数千座废弃电话亭同时亮起绿灯。
铃声响起,自动接通。
>“你好,这里是春风热线。无论你在哪,无论你经历了什么,我们都想问你一句??”
>
>“你还好吗?”
第一通来电来自东北雪原。
一位老猎人颤抖着说:“我儿子十年前进山失踪……每年冬天我都去寻他,可什么都没找到。今天我打了这电话,就想问问……有没有人也在找他?”
第二通来自海岛渔村。
小女孩哭着说:“台风吹垮了房子,妈妈被埋在里面……他们说她是英雄,救了好多人。可我只想她回来给我扎辫子……”
林小宇听着,任泪水滑落。每一声啜泣都像针扎进灵魂,但他没有切断连接。他只是坐在祭坛上,一遍遍回应:“我在听。”“你不是一个人。”“你妈妈一定很爱你。”
随着热线开通,奇迹悄然发生。
某些服用“心宁胶囊”的人,在深夜莫名拨出这个号码。他们说不清为什么,只觉得胸中堵着一块冰,必须说出来才能呼吸。有人讲完童年被虐待的经历后嚎啕大哭,第二天醒来却发现药瓶被自己砸碎。
制药公司迅速反应。
新闻开始渲染“春风热线散布负面情绪”“诱导脆弱人群回忆创伤”“涉嫌非法心理干预”。警方上门调查,要求关停线路。林小宇站在电话亭前,面对摄像机,只说了一句:
“如果倾听是一种罪,那就让我下地狱吧。”
舆论哗然。
支持者涌向电话亭排队等候接听;反对者则组织游行,称其“煽动情绪泛滥”“破坏社会效率”。两派争执不下,直至一位知名企业家公开现身说法:
他曾服用“心宁胶囊”三年,忘记母亲临终前的争吵,以为自己终于解脱。可某夜听见女儿唱一首童谣??那是母亲生前最爱哼的歌??他突然崩溃,所有被封印的记忆如洪水决堤。他意识到,**遗忘不是自由,而是背叛。**
他宣布旗下企业全面停用情绪抑制技术,并资助建立第一批实体倾听中心。
风波渐息,热线得以保留。
而林小宇的身体,却一日比一日虚弱。
桃纹已蔓延至脖颈,每逢阴雨天便隐隐作痛。医生查不出病因,只说他神经系统严重超载。苏念劝他休息,他摇头:“只要还有人打进来,我就不能断线。”
直到那个雨夜。
电话铃响,来电显示为空。
听筒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疲惫,带着某种熟悉的韵律。
“林小宇……你还记得我吗?”
他心头一震。
这声音……像陈默,又不像。更像是许多声音的叠加??少年的、中年的、老年的,交织在一起。
“你是谁?”
“我是……曾经像你一样的人。”对方缓缓道,“我也接过热线,也问过一万个人‘还好吗’。后来我发现,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冷漠,而是‘合理化的残忍’??用效率、秩序、进步的名义,剥夺人哭泣的权利。”
林小宇呼吸微滞。
“你是……上一任传灯枢纽?”
“是。也是最后一个活着的。”那人苦笑,“其余八位,要么疯了,要么选择了自我封闭。只有我,躲在数据深处,等待下一个愿意点燃灯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