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辞对着他扬起了一抹笑,似乎是在告诉他,不管想做什么,今日若是敢动手,明日就等着安元郡掀起腥风血雨吧。
但显然对方站得高,楼下的局势也看的一清二楚,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后,便看向不远处的酒桌,那边正坐着怡然自得喝着茶水的宋折,也就是他开始喊的第一声钟辞到这里了。
何曹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转身走了进去,没再给他们一个眼神。
钟辞也在那名文官的带路下进了三楼的包间。
这里的空间相较上一次二楼的空间倒是小了不少,但是装横是同样的精致,由于与外面的八角灯距离较近,屋子里即便不点灯也异常明亮。
一进去,两侧坐着的何曹与言元化立马起身,前来行礼。
毫无疑问,以在场众人的身份,必然是她坐在主位。
一番寒暄之后,引路的文官退了出去,屋子里也只剩下他们三人,秦支则在门外候着。
“本宫还以为,何大人邀请了不少人呢,原来就我们三人?”
钟辞看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佳肴,以及只有三个人的宴席,再联想到方才宋折所说的话,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哈哈,这不是何大人想来多谢殿下您给刺史府送来银两嘛。”言元化闻言,迅速堆叠上了他标志性的谄笑,说着话的时候还不忘对何曹挤眉弄眼。
钟辞眉头微挑,在王城的时候,几乎从未坐过主位,原来在主位竟是能把下方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啊。
难怪之前清远王选在二楼,二楼烛火点的不多时,整个屋内都是昏暗的。而不是同三楼一样,几乎一览无余。
“是。”何曹脸上也堆起了笑容,只是看起来十分虚假,回答的时候也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他拿起酒杯,对着钟辞遥遥一敬:“多谢四殿下解臣的燃眉之急。”
见其如此,钟辞也顺势拿起酒杯敬了回去,只是话中带着明显的调侃,仿佛是看跳梁小丑一般:“哦?是吗?何大人不怪本宫太过大张旗鼓就好。”
果然此话一出,下方两人的脸色都一变,特别是何曹,整个人的脸都是铁青的,脸上的笑意僵的不能再僵,抬手就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而钟辞则不动声色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看向了下方两人。
感谢夜晚,感谢八角灯,让她能看清楚他们所有的神情和小动作。
“殿下,我们何大人怎么会怪您呢!”见气氛僵持,言元化又马上跳出来缓解,“都是为了百姓,您说是不是啊,何大人?”
同伴给的台阶很及时,何曹也不好一直鲠在这里,便抬了抬手行礼:“言长史说的对,多谢殿下。”
钟辞轻轻嗤笑,看来这一番操作还真是把何曹气的不行了啊。
不过也是,在王城的时候,处处受制于杨太师,像一条咬人的狗一样在杨党手下讨生活。本以为来了河州,至少不用再为他们办一些腌臜事,只要钟辞做事不过分,他在河州可就是一把手。
可是如今的情况是,钟辞大张旗鼓地告诉所有的百姓,这新来的刺史与前刺史别无二致,朝廷给的银钱直接被贪了下来,让本就受百姓怀疑观望的他风评变得更加不好。
若日后想要百姓为他办事,比如修建堤坝一类,需要用到人力的事情,除非他变成第二个裴昌延,否则怕是没有人会再信任他,为他做事。
何曹握紧了手中的酒杯,想到今日下午收到王城的信件,以及言元化的劝告,一时间也陷入了混沌之中。
“不知何大人,今日这宴请,所为何事?”钟辞定定看向了下方的何曹,想知道对方此次做何选择,“总不能是真的为了感谢本宫吧?”
闻言,何曹抬头看了过来,眼中冷淡,却还是能看到几分纠结,但嘴上却是开始呢喃:“殿下,如今河州百姓信任您,您身边,能人也越来越多,若是回到王城……”
“咳咳!”
见他越说越偏,言元化马上咳嗽了两声,警告对方。
听到声音的何曹微微垂眸,深呼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明明是要杀她,但是却感觉她最后一定会回到王城,竟想让她给自己的母亲带几句话……
平复心情后,他再次抬眸,发现钟辞只含笑地看着他,而一旁杯中的酒和一桌的菜肴丝毫未动,好似对一切都了然于心。
他心下一狠,把一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全部摒弃掉。
知道与钟辞这种聪明人说一些虚头巴脑的话反而会被搪塞过去,此时便直白问了出来,逼着自己推进计划:“臣看殿下的酒菜一点未动,可是不合口味?要不臣让他们给殿下换一换?”
“不必了。”钟辞显然也看透了他心中所想,便一口回绝,随后也直白问道,“何大人今日相邀,主菜不是面前的这些吧?不如早些搬上来,我们也好早些结束,回去睡觉。”
听闻二人说话的言元化心脏突突突地直跳,虽说两人的对话也比较委婉,但是在他这个知情人听来,却像是已经戳破了那一层虚伪的薄纱,直接争锋相对了一般。
习惯往日的虚与委蛇,习惯了不动声色杀人,如今这种几乎明牌的情况,倒是把他吓在原地,不敢再往前凑了。
于是紧张地拿起面前的酒杯,战术性地浅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