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连连摆手:“都不是!是她在外面不知怎么认识的人,”她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你说她是不是傻?钱直接打到国外账户,现在好了,钱没了,人也找不着了。”
“她活该!”寇大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语带讥讽,“信外人不信自己人!那她都这样了,你还跟她搅和什么?”
“她再不对,也是我亲妹妹啊!”母亲的声音猛地带上了哭腔,还有被逼急的烦躁,手里的水杯“咚”一声磕在桌上,“你当初那件事……她也知道是自己错了……觉得亏欠了你……她说了,等以后缓过来,会补偿你的……”
“补偿?”寇大彪向前逼了一步,眼神死死盯在母亲躲闪的脸上,“拿什么补偿?就靠这些花里胡哨的盒子?妈,你跟我说实话,你和她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母亲被问得缩了一下,眼神游移,嘴唇嗫嚅了半天,才像是豁出去了般,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我……我也弄不太明白……她说是什么……区块连?……明年公司就在香港上市了……让家里人都买点原始股……说是千年等一回的机会,一上市就能翻几十倍、几百倍……”
“原始股?!”这三个字像根火柴,瞬间点炸了寇大彪,他额头青筋暴起,声音猛地炸开,“这他妈的就是骗钱的!你买了多少?你到底投了多少钱进去?!”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胸口剧烈起伏。
母亲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暴怒吓得浑身一哆嗦,脸唰地白了,眼神慌乱地四处瞟,嘴硬地辩解:“没……没花钱!真的!就是介绍别人买他们的产品,就……就送干股……”
“你还去介绍邻居买了?”寇大彪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上天灵盖,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变了调,颤抖着,“你有没有在外面乱签什么字?啊?!”
“好像……好像是有个什么文件……”母亲被他吼得缩起脖子,声音越来越小,带着点不耐烦嘟囔,“……又不要我出钱……你嚷嚷什么……我的事你别管了……”
“还有谁买了这东西?”寇大彪只觉得血往头上涌,眼前一阵发黑,巨大的无力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这是传销!是犯法的!”
“你少胡说八道!”母亲别过脸,仍强撑着不以为然,“隔壁老邓,老顾家怎么都没说是传销?”
“他们也买了这干股?”寇大彪气得满脸通红,伸手指着门外,“你这是在害人害己你知道吗?到时候人家钱被骗了,要来找你的。”
母亲像是被戳到了痛处,猛地挥挥手,语气变得强硬而急躁:“好了!有完没完?我们大人的事不用你管!反正我没出钱就行!”
寇大彪胸口剧烈起伏,看着母亲执迷不悟的模样,一股邪火直冲头顶。他一把抱起那箱保健品就往窗边冲。母亲吓得脸色发白,急忙扑上来死死抓住他的胳膊:“你疯了吗?这都是好东西,外面买买要几百块一瓶啊!你要干嘛?”
母亲的手指像铁钳一样掐进他的臂膀,这份顽固的庇护反而点燃了他心中最后一丝理智。寇大彪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猛地一甩胳膊挣脱了母亲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将整箱东西狠狠掷出窗外。
“砰——哗啦!”
纸箱在空中裂开,瓶瓶罐罐砸在楼下的水泥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粘稠的液体四溅。
母亲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急得直跺脚:“这下好了,那么大的声音,邻居们看见了像什么样子啊!”
“从今往后你不准再和小阿姨联系!”寇大彪几乎是吼出来的,额上青筋暴起。
就在这时,门铃尖锐地响起。寇大彪猛地拉开门,六楼的楼组长谭阿姨站在门口,面色严肃:“大彪啊,我前面在楼下,看到一箱东西从你家窗户丢下来,这万一砸到人怎么办?”
“我们家的事,关你事!”寇大彪失去理智地吼道。
谭阿姨被这突如其来的粗口惊得后退半步,难以置信地扶了扶眼镜:“大彪,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怎么…怎么变成这样了?”
母亲慌忙从后面挤过来,一把将儿子往屋里推,强堆起笑脸辩解:“对不起啊,大彪他…他刚才是要抖抖箱子上的灰,不小心手滑了,真是对不住对不住!”
“赶紧找人把楼下清理干净,”谭阿姨皱着眉头,语气缓和了些,“以后千万不能再干这种事了。”
母亲连声应着关上门,转身背靠着门板,长长吐出一口气。寇大彪站在客厅中央,拳头紧握,方才的爆发让他浑身仍在微微发抖。而母亲那番熟练的、几乎不假思索的圆谎,更让他感到一种深不见底的绝望。
他原本只想浑浑噩噩地混日子,可这个家却连这点平静都不肯给他。当初,他劝父母不要为吃饭这种小事争吵,结果毫无用处;如今,他同样没有能力让母亲相信自己。一种彻骨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这个家跟不上说不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