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徽之出神片刻,手上松劲,慢慢转过半面。未几,缓缓摇首。
言心莹料到了。傅徽之不是那种见仇家死心中便能快意的人。他要的不是复仇,而是公道,是死者复生。
“庞家族人何时流放出京?”半晌,傅徽之又问。
“不知……”忽然想起什么,言心莹道,“你是要问春松之妹?”
傅徽之重新转过头,面带疑惑:“你如何知晓?”
“你尚在昏迷时,晋王问过我知不知道你要救的庞家奴婢是何人。我便猜你要救春松小妹。我虽不知她的姓名,但我将你与我说的她们的父亲曾贪污获罪告诉了晋王。再加上春松这个名字,很容易能查到她的父亲是谁。自能查到春松小妹是谁了。晋王说此事办好便会将人送到此处,你安心。”
“阿莹……知我。”
三日后,又一个不速之客叩响了屋门。
言心莹开门时,见门外之人一身缟素,发髻斜绾、鬓发散乱。看来是自己束过发,却不知是从未自己束过束不好,还是未曾照镜。而他面上虽无尘垢,但胡须并未剃干净。
故算不上形容不整,却也不大整。
想起来上一回见到庞仲隐还是一身锦衣、容光焕发的模样,言心莹一时不敢去认。惊道:“是你。”
随即又有些慌乱,她心虚地往屋内看了眼,而后回头警惕地望着庞仲隐。
庞仲隐朝她一礼,也不再称“心莹”,只道:“娘子,显求见傅三公子。”
言心莹迟疑道:“他病重,不便见人。”
“那我便跪此处,等他病好。”庞仲隐说着竟当真对着屋门跪了下来。
言心莹忙去扶他:“你起来!”
言心莹只能拉动庞仲隐的手臂,却不能令他双膝移动半分。
言心莹因对他有愧,也狠不下心说出什么话来赶他走。
正踌躇不已时,听见傅徽之轻声唤:“阿莹……”
言心莹急忙进屋,反手合上门,奔至榻前问:“何处不适?”
傅徽之神志尚不清明,恍惚间问:“是何人……”
言心莹便凑近他耳边轻声道:“庞仲隐。”
傅徽之闭着眼睛,也不知是不是又昏睡过去了。
久久无应,言心莹默认傅徽之又睡了,轻手轻脚准备离榻时,又听他轻声问道:“他来做什么?”
言心莹便又凑上去回他:“想见你。”
傅徽之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盯着屋梁半晌方道:“阿莹,为我梳发穿衣罢……”
言心莹没再说什么,依言而行。
为防万一,她拿了把短刀藏在腰后。傅徽之看在眼里并未说什么,只轻叹了一声。
最后言心莹看了眼束发整衣坐在榻边的傅徽之,才又开了屋门。
庞仲隐仍然跪得笔直,对面已有人在偷偷观望。
言心莹低头对庞仲隐说道:“你进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