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百花宴上与空空不欢而散,楚绢的身体便彻底垮了。
她本就因思念空空而心绪郁结,又强撑着病体赴宴,席间目睹那般奢靡,心中更是堵得慌。
离席后冷风一吹,再加上与空空那番锥心刺骨的对话,所有的委屈、失望与心寒瞬间被引爆,像一根引线,点燃了她积压已久的病根。
回到楚府时,楚绢只觉得浑身发冷,连下马车都需要丫鬟搀扶。她以为只是寻常的风寒,便早早歇息了,谁知夜里竟发起了高热。
滚烫的温度像烈火一般时刻灼烧着她的身体与精神,意识也随之变得模糊不清。她时而蜷缩在锦被里瑟瑟发抖,时而又满头大汗,口中喃喃自语,像是在与谁争辩着什么。
“水……给我水……”她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声音微弱得像一阵轻风,几不可闻。
守在床边的贴身丫鬟碧桃见她这般模样,早已吓得六神无主,连忙端来温水,用小勺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
可刚喂进去没几口,楚绢便猛地咳嗽起来,将水尽数吐了出来,连带着胃里仅有的一点食物也一并呕出。
“小姐!小姐您怎么样了?”碧桃急得快哭了,连忙用手帕擦拭着楚绢的嘴角,“我这就去请大夫!”
楚怀庭得知女儿病重的消息时,正在书房研究最近的贪腐案局势。
听闻楚绢高烧不退、神志不清,他心中一紧,立刻放下手中的事务,快步赶往楚绢的院落。
“大夫呢!怎么还没到?!”楚怀庭看着躺在床上脸色潮红、呼吸急促的女儿,语气中难掩焦虑。
他忍不住想到几年前,楚绢冬日落水,险些一病不起的时候。
“回老爷,已经让人去请了,应该快到了。”李管家连忙躬身回答。
楚怀庭坐在床边,握住楚绢滚烫的手,心中一阵刺痛。
他知道,女儿的病,多半是为了空空那小子。那日宴后,他便看出女儿神色不对,只是没想到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绢儿,爹爹在这儿,你别害怕。”他轻声安慰着,声音却有些沙哑。
楚绢似乎听到了父亲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眼神却依旧涣散,看不清眼前的人。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一阵微弱的呻吟,随后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一切尘埃落定,楚绢终于意识到封建社会的运行规则:上位者只看重自己统治的稳固,却不会在意具体的人的死活。
灾民若是造成了社会动荡,他们会给予救助,也会动用手段堵住他们发声的渠道。
她要救天下受苦受难的百姓,就必须更靠近权力的中心,更靠近——皇帝。
痊愈后,楚绢第一时间登门拜访长公主谷饮岚。
谷饮岚见到她,冷笑一声:“楚七小姐好大的威风。我还以为你羞愧难当,这辈子不敢来见我了。”
楚绢微笑奉上一物:“昔日我从殿下府中盗来此腰牌,如今物归原主,自然也该亲自奉上。”
那腰牌上刻着个“岚”字,正是她拿来诱导黄二的长公主府腰牌。
长公主因此气消了些,没好气道:“亏你想的出来,拿我的东西去三教九流面前装相!要哄那些人,用得着你这么大张旗鼓?”
楚绢丝毫不意外长公主知道自己拿她这腰牌去做了什么,毕竟那几天,长公主府的护卫就一直跟在她身边。
长公主府的人泰半是久经沙场的战士,有他们跟在身旁,也是楚绢那几天行事格外大胆的重要原因。
楚绢扬起一抹微笑,对长公主道:“殿下明明知道我盗取了您的腰牌,也知道我要去做什么,却并未加以阻拦,反而暗中助我成事。绢儿斗胆猜测,殿下是更早就知道了事情真相,且,您厌恶贵妃已久。”
长公主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若我说是,你待如何?”
“绢儿愿为殿下驱使。”楚绢说得斩钉截铁,“我与您有同样的敌人,她害我全家,我绝不可能轻易放过她。”
提到贵妃,她的眼中难以抑制地泛起恨意。
长公主哈哈大笑。
“有趣,有趣……真是有趣极了!冯照棠那个贱人,以为人人都爱她,其实人人都恨不得她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