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在业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洪升雷感觉到自己肩头一松,长刀从他肩上落了下来,他心中窃喜。
“本官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今日在西源酒家之人都可以替冯都头作证!”
洪升雷手臂向身后一扬,引着冯在业看向大堂众人。
冯在业点点头,收起了长刀。
“大人言之有理,若冯某再胡搅蛮缠,那便是不识相了。”
洪升雷喜不自禁,看着冯在业打算再劝上两句,冯在业挑眉嗤笑出声,戏谑道。
“只是,也得看你后头的那些人愿不愿意啊。”
冯在业觉得洪升雷真的是失心疯了,竟然还想如此拉拢他,真当他和那些欺上媚下之辈一样。
洪升雷脸上笑容一僵,才回过身去看向大堂众人的反应,顿觉不好。
大堂前头只有他和冯在业,其余众人则是站在一块,离他有些距离,如避蛇蝎。
李执紧抿双唇,杀人伏法天经地义,洪升雷是高相的人,肯定有的是办法逃脱罪名。祁姜气得浑身发抖,黄秋云的尸体还躺在冰冷地上,而洪升雷就跟没事人一般,他们可是夫妻啊!二娘用锦帕捂着口鼻,眼中尽是不屑。更别说那贺少风和阿绰了,贺公子低垂的眉眼下赫然是无尽杀意,就怕洪升雷不死呢。
“既然如此,我就替大人选了吧。”
冯在业伸手就抓住洪升雷的衣领,要将他往门口拖去。
他万万没想到冯在业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洪升雷惊地赶紧扒住方桌,早已经是惊慌失措。
“李执李执!快拦住他!捕头之位就是你的了!救我!”
见李执不为所动,他的眼神从李执又扫向了二娘。
“二娘!二娘!救我!”
“我不过是个弱女子,又怎帮得了大人呢…”
二娘撇过头,看似不忍,实则不经意地看了眼贺少风。贺少风脸色阴沉,对上了二娘视线。
“季仁!”
独眼龙轻挪脚步,借由前面人的身形挡住自己。酒家里没人知道他的姓名,他并不担心会有人知道洪升雷叫的是他。李执虽不明白洪升雷喊的这两字意思,但顺着视线看过去,正好看到了独眼龙的动作。他和小八交换了眼神,小八点点头。
“你们这些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人,啊——”
洪升雷终究不敌冯在业的力气,硬是被拖到了酒家门前。愤恨,不甘,害怕,种种表情交替出现在洪升雷的脸上,最后他露出了哀求神色。
“饶我一命,饶我一命!”
门开了,冯在业将他往门外一丢。
“我奉劝大人还是不要再叫喊了,若是丢了性命可与我无关。”
洪升雷往木门爬去,还想冲进酒家里。但是冯在业的动作更快。
“砰——”
木门合上。洪升雷一怔,难以置信自己就这么被丢出了西源酒家。他低头看着自己像只狗一样爬在地上,官服早已被尘土弄脏。
“好啊…”
黄秋云,冯在业,李执,姚二娘,季仁……想到这几个人,他的表情更加扭曲,阴毒的目光像是穿透了木门,又看到了那几人的脸。以前在戚都时,别人知道他是高相外戚还得敬他三分,哪怕是沦落到当一个小小县令,他游走在几方势力之中,也是享受着话事的权力。他洪升雷何时受过这种屈辱?!
洪升雷站起了身,拍了拍官服上的尘土。他想到最后一次收到关外来的传书,上头写着让他打开西门。他还踌躇了许久,送情报事小,但开西门事可就大了,稍有行差踏错随时就断送了他官路,甚至于还得掉脑袋。他一拖再拖,迟迟没有按对方所言行事,西源未被巽国屠城,里头这些人能活到今天,应该感激他。直到从戚都探听到的消息,让他隐隐感觉西源将变,这才打算找个契机脱身,谁知那个毒妇,竟妨碍了自己的谋划,才有后来这一连串变数!
不过杀的是自家婆娘而已,更何况,是这毒妇要杀他!戚国的都头,戚国的捕快,竟敢如此对本官!哼……既然戚国不好使,本官大不了归顺巽国,到时候再借巽国这把刀,把这群贼子杀干净!
洪升雷被咬伤也过去了大半个时辰,至今没有觉得什么不适,想来应该并未染易,这让他安心不少,方才他也听到了朱小八说县署没有活死人,那正好。洪升雷不敢耽搁,靠着心中这股怨恨,直奔西源县署。
贺少风侧头,阿绰便弯下腰,两人耳语了几句。
祁姜心中愤懑,哪怕看到洪升雷被赶出酒家,依旧觉得不解气。她甩了甩头想甩掉那些杂念,她现在能做的,就是让夫人走得体面些。
“李大哥,能否帮我一块儿收敛夫人的尸身?”
李执看了眼冯在业,他本想找冯在业再问个一二。但死者为大,于是答应了祁姜的请求。知会了二娘一声,二娘求之不得,连连说好。
云轻本还想上前去跟冯在业说上两句话,祁姜以她是女子方便为由请她帮忙,云轻不好拒绝。她又瞧了冯在业几眼,冯在业并没有注意到,他本来都往里走了,却看到两个男子和他擦肩,往酒家门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