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迟柏意却能够放心地让自己晒着太阳,窝在她的怀里,说那些曾经被母亲打断过的话——那些碎嘴的人才有的唠嗑。
如果迟柏意想要,甚至还可以问她要一包瓜子,话梅味儿或者玫瑰绿茶味儿的,她会去找、会去买。
买不到她会气鼓鼓地四处乱跑,没准最后会买一百八十块的瓜子,让她一辈子都嗑不完……
“老周那时候也好胜,所以我俩就杠上了,运动会要争,第一要争,演讲也争,一路争到高中毕业,钱琼那时候就一副跟我同仇敌忾的样子。
填志愿时她过分嘛,她老来挑衅,就没忍住,打起来了……”
那一架打得新仇旧恨全涌上心头,最后她俩都打出真火了。
“然后钱琼就来拉架。
然后她就躺地上了……”
陈运手一顿:
“周……周大夫打的?”
手底下的这位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说:
“我不小心打到的。”
陈运“哦”一声,说:
“所以你赢了。”
迟柏意眼镜都快被自己蹭飞了,只好伸手来捞一把,挂上鼻梁后清了清嗓子,道:
“我当时觉得我输了。”
陈运默默望着她。
“我的朋友背叛了我投敌远去,还和敌人勾搭到了一起。我的对手不好好跟我良性竞争,还勾搭我最好的朋友……”
陈运开始忍不住要笑了。
果然,她接下来一句就是:
“结果大家都成年,她俩暗恋双向奔赴感情学业双丰收,酒席办的满天都是,我拿着通知书也找不到人庆祝。”
陈运赶快来摸摸她,被她拿住手亲吻着掌心:
“所以说,咱俩这次一定不能输。
小陈运,虽说我不会失望,但你得给你迟大夫挣点儿面子回来知道吗……”
小陈运乐不可支,脸都不发白了,把这人从凳子上拽起来使劲儿一抱:
“行,一定一定给你挣面子——哎公交来了。”
“对,公交来了。”迟柏意嘴上说。
‘对,就是这样。’迟柏意默默地在心里想:
对待这样一个不管是对自己,还是自己的问题,都抱有“要么活,要么死”态度的家伙,鼓励和支持是没有用的。
重压之下在动物法则中成长起来的人,也不需要所谓包容与忍让——
只有搏杀。
给她一个目标和方向,再来一点适当的刺激和压力作为奖励……
能成为月亮有什么了不起,要做就得做翻云覆雨的那道力!
力——迟柏意笑眯眯地被半抱着上车,上车后往她肩膀上一靠,脑袋正正好就窝在脖颈里头。
阳光眯眼,闭目一片血管红,车上没有别的乘客,所以迟大夫那只过于普通的鼻子终于开始发挥作用——
先闻到的是硫磺与某种木头香,后来才是暖烘烘热烘烘从耳根下毛绒碎发中散发出的一种甜香,两者、或者三者更多,混合在一起逐渐笼罩住口鼻……
这气味以前没有出现过,至少迟柏意从来没有这么真切的闻到、尝到过。
现在却有了。
现在它是实质的,可以被握在手中,含在唇齿间。
16号公交早班第一趟是六点,晚班最后一趟是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