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宁宁如今便住在晨曦殿中,听到这个名字,他都觉得心脏生了些不安稳的躁动。
厉川看了眼那碗浓稠的汤水,又看了一眼面前同宋宁宁有那么一分相似的宫女,只觉心头烦闷更甚。
“下去吧。”
那宫女本该乖乖下去,可见厉川蹙眉不展的样子,她带着些试探道:“殿下,奴婢给您揉揉额头吧,奴婢手法极好,姑姑都夸赞过奴婢是宫中最好的。”
说着,她脸上红晕更甚,她不止是手法更好的,就连颜色也是最好的。
此前姑姑护着,在御膳房里做做差事,本以为大周换主,她们这些卑微之人都得死,可哪知墨国占了此地,非但没有打杀她们,身世干净清白的还可以自行选择离宫还是继续。
那时她便知晓,这位墨国太子定同此前的大周皇室不同,此番她有机会能到跟前伺候,她实在忍不住想要靠近一些。
但可惜,她这般动人姿态,绝好姿容,却未能进的厉川眼中分毫。
“来人。”
厉川开口,门口的侍卫便尽数进了来。
“以后这殿中再有宫娥进来,便杖杀了。”
那小宫娥一张小脸上霎时惨白了,她赶紧磕头告罪,然后赶紧跟着那些侍卫出了殿门,一颗心脏变得死一般寂静,她胡乱抹去被吓出的眼泪,逃也似的离开了。
厉川烦躁地看着桌上那鎏金海浪纹的木盒,又回想起了那夜,在她身下,欲死欲活之感,她将他带入天际,又一瞬让他坠入深渊。
她太过恣意了,轻易去见她,恐怕让她更加有恃无恐。
厉川叹了口气,给她一段时日接受现实,好生想想,不能再骄纵着她的性子了。
世上明明那么多人,可为何一颗心,只能随着她跳动,他筹谋过许多事,只在动心这件事上,他算不清楚。
为了一个可能一个承诺,他铺了这番棋局
可那恼人的小东西,却只以为是梦还可以轻易舍弃他,舍弃她自己。
就在思绪又要陷入混乱时,门口响起通传声:“宋靖求见。”
厉川眼中即刻清明起来,他轻抚了抚左手扳指:“宣。”
进门的人正是前大周国的王爷,宋金香的生生父亲,宋靖。
他脸色十分憔悴,自那日政权易主,皇室成员很快尽皆被投入大狱,连那些在山庄、古寺之中虚度残年的皇子皇女们,也竟皆被抓了过来。
整个牢狱里,是前大周皇室的千疮百孔,是渗人的腐烂。
宋金香受不住,在公主府未被毒死,却在这狱中差点被活活吓死。
宋靖也意识到了大周不复的事实,单凭宋怀安,他都不信这番局面能够逆转。
降国为郡,虽是耻辱,但厉川未直接要他们的命,想来也是因大周与墨国同源之理,他们想要名正言顺的治理下去。
他手中还握有部分的兵权,若是投了诚,不但能保命,说不准余生还有些资源可以好生过活。
关了几日,他也想清楚了这点,今夜,他收拾好了自己,复来见了厉川,这位隐藏极佳的墨国太子。
想着自己女儿还曾对他芳心暗许,想要救他于公主府的水火之中,此刻,他跪拜着行礼,心中却甚不是滋味。
“罪臣,参见太子殿下。”
厉川见他恭敬着身段,立刻起身,亲自将他扶起:“王爷说笑了,本殿还要感谢王爷当年的收留之恩。”
宋靖此刻倒也看开了,直接道:“殿下折煞我了,大周不复,莫要再提什么王爷”
他叹了口气:“其实,大周衰亡我也是有些预料,只是未曾想到会是这般突然此番墨国军如此轻易突围国都,我便知晓当初我府中遗失的舆图是被你们拿走了我于大周是个罪人,但我的女儿还小,念在她曾对殿下您一片赤诚之心,您可否”
厉川止了他的话,他背转过身,带着上位者独有的那股威严,缓缓道:“那舆图我们的确借鉴了番,但并未拿走,想要王爷手中兵权的,从来都只有宋怀安一人罢了。”
宋靖听后,脸色更是白了些,他长叹了一口气,蓦地明白,若宋怀安上位,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好的下场。
“本殿已拟了折子,划了南部三城交给王爷你,你手中兵力留下护行人手后便可启程,你与香珊郡主此后便是墨国皇室钦定的城主,大周与墨国同宗同源,不必同根相煎。”
那舆图的确让墨国军少了许多阻碍,那些伪装成普通百姓的官兵才可绕过守卫,直奔城中。
厉川本也没有想要他的命,若大周皇室被囚被杀的一个不剩,对政权稳固而言也没什么益处。
此番给宋靖圈地而治,那些死忠于大周的势力势必前往,可随着时间推移,人口互通,所有幼小的反抗苗头,都将在岁月长河中,洗刷殆尽。
厉川话音刚落,宋靖的眼神之中升起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