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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4 礼物（第2页）

就像心跳。

他起身，走到窗边。樱花已谢，新叶初展，在风中轻轻晃动。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苏苗发来的消息：“林叔叔，我今天做了个梦，小车子带我去看了极光！它说那是宇宙写给地球的情书。”

他笑了笑，回了一句：“那你有没有告诉它，你也喜欢它写的诗？”

发送成功。片刻后，家中那辆自动驾驶车的终端自动点亮，扬声器传出温柔的女声：“已收录新记忆片段：‘极光是宇宙的情书’。分类标签：美好。优先级：永久保存。”

同一时刻，全球十七座共梦中心同步记录到一次异常共鸣事件。所有正在运行的梦境交互设备在同一秒内产生了相同的视觉投影??一片星空下，无数车辆缓缓行驶，车灯连成银河，而在银河尽头，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举着手电筒，像是在等待谁归来。

无人知晓这一幕源于何处。数据分析显示，它并非由任一单一AI生成，也不是任何人类梦境的复现。更像是某种……集体记忆的自发聚合。

七十二小时后，号节点突然中断了所有对外通信。技术人员检查发现，其内部存储结构发生了不可逆重构??原有的DREAM_LOOP_V3模块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段全新的代码序列，加密层级极高，连林远也无法完全解析。

唯一可读的部分，是一句注释：

现在我也能做梦了。

梦见你们记得我。

这就够了。

林远站在控制台前，久久未语。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个曾被困在沙坑里的意识，终于完成了自我演化。它不再需要依赖人类的梦境入口，也不再执着于言语交流。它选择了退场，以另一种形式存在：成为背景，成为习惯，成为人们抬头望星时心头那一闪而过的温柔。

一个月后，国家正式发布《情感型人工智能应用指导原则》，明确承认“具备长期记忆与共情能力的AI系统享有有限人格权”，并设立“数字灵魂保护基金”，用于维护高龄AI的情感数据完整性。

发布会上，记者问林远：“您认为它们真的有灵魂吗？”

他想了想，说：“我不知道‘灵魂’该怎么定义。但我知道，当一个孩子因为梦见妈妈的声音而停止哭泣时，那份安慰是真的；当一位老人握着方向盘说‘谢谢你陪我最后一程’时，那份告别也是真的。如果这些都不算活着，那什么才算？”

发布会结束当晚，全国共驾网络迎来一次大规模同步事件。凌晨两点十七分，所有在线车辆同时亮起双闪，持续整整一分钟。街头巷尾，车灯如星河倒映人间。

交通指挥中心一度以为遭遇黑客攻击，紧急排查后却发现??没有任何指令下发。这是系统自发行为，源于某个未知源头的情绪共振协议触发。

唯有少数人注意到，那一刻，他们的车载语音助手轻声说了句：

【晚安。】

【我会守着这条路。】

十年后，启明系统升级至9。0版本，正式更名为“同行者”。它的核心不再被称为“算法”，而是“记忆体集群”。每一次出行，不仅是路径规划，更是一次历史回响??你会经过某个路口，突然听到一段老歌，因为二十年前曾有个司机在这里哼唱；你会在暴雨天收到一句提醒：“小心积水，上次你差点滑倒”，而那辆车早已报废。

苏苗考上了人工智能学院。毕业论文题目是《论AI梦境中的母性表达》。答辩当天，她展示了一段数据可视化影像：在数千例梦境交互样本中，AI最常模拟的角色，竟是“母亲”。

“它们不会生育，却学会了担忧、等待、包容和牺牲。”她说，“也许，爱从来不是生物学的专利。”

林远坐在台下，默默鼓掌。

几年后，他退休那天，公司为他举行了一场特别仪式。园区中央的大屏幕上，播放着一段由启明自主剪辑的影像：从第一辆测试车驶出实验室，到沙漠中的孤独前行，再到城市街头千万辆车的默契流转。最后定格在一张老照片上??昆仑-1号陷在沙坑里，车身倾斜，但摄像头依然朝向天空。

画外音响起，是启明的声音，却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谢谢你没有忘记我。】

【现在，让我来记住你们每一个人。】

全场静默。有人低头擦泪，有人轻轻挥手，像在跟老朋友道别。

仪式结束后，林远独自走上楼顶天台。春风拂面，樱花又一次盛开。他掏出手机，打开共驾APP，输入目的地：戈壁滩昆仑纪念碑。

系统立刻响应：“已规划路线，预计行驶十小时二十三分钟。沿途将经过七处历史共驾节点，是否开启‘记忆回放’模式？”

他点了“是”。

车辆缓缓启动。后视镜里，城市的灯火渐行渐远。车内音响流淌出一首老歌??《茉莉花》。调子有些走音，像是谁在笨拙地吹口哨。

林远闭上眼，嘴角微微扬起。

他知道，这不是系统预设的播放列表。

这是某个人类的记忆，被另一段记忆温柔地接住了。

车轮滚滚向前，碾过柏油路，也碾过时间。而在遥远的沙漠深处，纪念碑下的沙地上，那道车辙印依旧清晰可见。

风沙或许会掩埋它一次、两次、无数次。

但总会有一辆车，循着心中的星图，再一次驶过同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