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身侧掠过的人粗心大意,宋明华本就是女子,身形纤细,躲在这树后一时真无人发现,她四处都难以寻到那首领人影,忽然间,心头浮现出淡淡的预感。
宋明华脚步沉重地转身,他果然就站在她身后,好整以暇,温文尔雅地看着她。
“原来你是女人。”他笃定道,笑得有些危险。
宋明华摸爬滚打,衣服贴紧身体,方才谨慎小心的模样尽显女子姿态,被他看穿并不难,她沉着一张脸,不做解释。
“翰林学士承旨,是个女人?”小队首领若有若思,反复踱步道:“我好像还没睡醒,你们……权晋王朝,便是如此选拔官员的?”
“女人如何?是女人我也照样能坐这个位置,你身在羌煞,可坐得起吗?”被他揭穿,宋明华不怒反笑:“从刚开始见到你,我就看得出你是个汉人,最后投奔羌煞,可是仕途不顺?”
被她戳到痛处,一直言笑晏晏的小队首领脸色终于变了变:“住口!那群夫子懂什么文韬武略!”
“我在濮阳苦读十年!好不容易挤进举人,他们只说赋文理念与国情不应,便把我筛下,可知我家里六口人都等着我高中!”他气急了:“你?你又是什么东西,你一个女人能坐到这个位置,能有什么真才实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里定是对那些夫子百般献媚,无所不用其极……”
他气势汹汹,一步步逼近宋明华,宋明华听见这污言秽语也不恼,反而大笑:“你羡慕女人?只要手起刀落便可达成夙愿,届时你再如你所说比我更加低贱地去曲意逢迎不好吗?你不是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吗?不妨去做!”
“够了!”额角青筋浮现,小队首领恼羞成怒道:“你是个女人我还顾忌什么!”说着立刻拔刀出鞘,刀尖都由他持刀的手被带的微微发抖:“猪狗不如的女人也配当道!”
“通敌叛国的畜生,也敢动我师姐。”
一道女声从院墙处传来,小队首领倏然回头,只见一身着文武袖的男子带着位妙龄女子稳稳落在墙头,二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宋明华背靠着树干,心中大石落地,她慢慢眨了眨眼:“你……”
“师姐,”陈文荷略带警告道:“我提醒过你不要心软。”
宋明华抿唇不语。
二人说话这片刻功夫,师厌已经把那小队首领的尸体扔过院墙,免得陈文荷看着满地血。见她将要跳下,他便也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接,稳稳地把她抱住再放下来。
陈文荷踱步到宋明华面前,见她脱力,帮忙扶了一把,关切道:“师姐可有受伤?”
宋明华摇摇头,嘴里不说,原本记恨陈文荷给她安插欧阳茉,此时却也无法说什么伤人的话:“你丢下你那群属下专门跑我这里来?”
“若是师姐早些听我的,也不会被冯怀均设计,”陈文荷语重心长道:“他满腔忠情,到底不过是希望你们变成玄德脚下踩着的尸骨助玄德再爬上去。”
“罢了,”宋明华知道她刻薄,从目的上说却也不无道理:“不管他最后有没有托付相印,我也不会抛弃同僚。”
劝说无果,陈文荷叹气道:“早知如此,师姐,我此番来,可是打算只带你一人走的。”
听见她连宋明卿都不打算救,宋明华难免觉出一丝心寒,甩开手道:“你不如直取了相印走!”
“师姐别恼我,”见师厌面色不善,陈文荷回头给了他个安抚的眼神,继续循循善诱:“相印是冯怀均临终遗物,师姐真的要让我带走?这可有负所托。”
“那你想如何?眼下不是你想拿什么就拿什么!”宋明华心烦气躁,语气也凌厉起来。
“开封还有我的人,可保翰林苑百来人无虞,”陈文荷笑道:“我救师姐不讲回报,也不谈条件,若救他们,可要一人许我些好处了。”
宋明华睁大眼,这才意识到陈文荷是来做什么的,艰难道:“你真是……”
没错,既然失去皇陵的先机,这皇城之下的好处,她要先捞干净,步步紧逼,趁火打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