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涟清说:“我不必对他说这些的,他都明白。”
“你的病最近如何,”易涟清看她似乎有些畏寒,“最近没有再吃了吧?”
惠美人这次真正笑开:“放心吧,没在吃了,现在好了许多,自己觉着也比从前舒服了。”
“这话我不该问,”惠美人低声说,“可是对陛下……你是怎么想的。”
“陛下宅心仁厚,虽然年纪小了些,行为幼稚了些,终究不是什么大错。”易涟清说,“我想什么都没法,只看陛下自己的造化了。”
并不只是陛下的造化,更是那位流落在外的神秘的太子遗孤的造化。
内侍等着两人说完话,进来传信说是有两个老宗亲年纪大了等不了了,先回去了。易涟清嘱咐他们礼数周全地送出宫去,实在不行用两个轿辇抬出去也行。
他打了个岔,两人便没有顺着先前的话题说下去,转而聊了些轻松些的:“说起来,我先前看陛下对你似乎很是中意,你如今又是怎么想的?”
“……陛下待我很好,”惠美人说,“可是他同皇后才是真心扶持,更何况我也实在无意。他在这鬼门关中走一遭,若是能想开,找个由头送我出宫就再好不过。”
“你也要学太子妃吗?”易涟清问她,“出宫你回不了易家,不如去江南,我在那边还有些关系。”
“怎么不去燕北?”
一道声音突兀出现,将两个人都下了一跳,侍卫们闻声赶来,手中刀剑出鞘,齐刷刷对准了房顶出声的位置。
一道身影从房梁之间一闪而过,众人忌惮着殿中的小皇帝,没有敢用箭射。好在梁上君子并无恶意,先是把自己手中的刀扔在地上,随后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侍卫们包围圈的中间,易涟清的身边。
“你怎么来了!”易涟清定睛一看,又惊又喜。
来人是个二十来岁的男子,长相俊秀,皮肤白皙,可惜脸上顶着一道长长的伤疤,分明是梁人的样子,可是看着总有些古怪。
这人是呼顿可汗的干兄弟之一,和呼顿的妹妹一个名字,都叫阿兰,从前在西突厥闹出过不少笑话。
呼顿可汗出征时他就随行身旁,因为去催促粮草躲过一劫。等他回到一片狼藉的战场上时,只剩下一地残骸。
他想也不想地带着弯刀闯进敌营,为兄弟报了仇,自己被一刀砍在头上。可是他似乎从降生起便与众不同,那一刀都将他的头劈开,却没伤到内里。
易涟清后来派去打探情况的人捡到了他,将他带回部落,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竟然捡回一条命,除了脸上的疤痕,竟然没留下任何的后遗症。
他冷哼一声:“我要是不来,你恐怕就彻底忘了我们了。”
易涟清抱歉地笑笑,让众人各司其职散开,自己带着他到了偏殿。惠美人似乎对他没什么好印象,一直警惕地盯着,一定随行。
“京城中杂务太多,一时没抽出空闲去看你们,”易涟清说,“我先前收到信说你们一切都好,后来如何了?”
寄信给她的是小孩子,或许看不懂两族之间的暗潮汹涌,不过既然能说好,至少说明衣食无忧,得病的族人也得到了医治。
“没有如何,”阿兰淡淡地说,“梁人给了我们吃穿,派了郎中去看病,让我们到山中去放牧。”
山中放牧名头听着好,实则是将他们赶到深山老林中去自生自灭。可是梁和突厥之间的隔阂确实存在,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解决的好办法。
“放牧也好,”阿兰哼了一声,“我也懒得同梁人打交道,实在太麻烦,先前说放牧的场地都来来回回变过许多次,还要请示许多人。太罗嗦。”
易涟清沉默片刻:“等我将京城中的事情解决掉,一定帮你们想想办法。”
“不必,”阿兰说,“你顾好自己就是,我听人说京城中勾心斗角,你可千万保住命,不然等我死后可汗问我,我都不好意思说你是怎么死的。”
“口无遮拦!”惠美人训斥一声。阿兰不在乎地耸耸肩,反正他也一向没什么规矩。
易涟清勉强笑了笑,想起从前在突厥的时光,她确实对他们亏欠良多,本该早早为他们安排好的,偏偏被钟阁老和后面的事情缠住了手脚,竟然忘了。
看来确实要尽快解决这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