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那刚绽开的红梅也是近水楼台先得越了。
僭越的越。
胡赖赖的狼藉下,就差焚琴煮鹤的活计了。
不过他们大抵是做不来的——琴瑟太高,仙鹤太远。
学院如果也有仙鹤,他们大抵也是要扑将上去,薅着毛赋诗一首的。
到时怕不是鹤飞狗跳,落下一地白羽——届时被误以为是雪,那狗便又要跃起来叫唤了。
若教和靖先生知道了,怕是会被气活。
她冷眼旁观着群魔乱舞。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去寻那抹素衣的身影。
顾濯竟也立在梅树下。
周遭是熙熙攘攘的嘈杂,他却静静注视着眼前的梅树。
横斜的梅枝遮住了他半边眉眼,艳丽的姝色缀着如玉的面庞,却掩不住熠熠风华。
又或者说,那是一种在浓墨重彩处,恰到好处的留白。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压住了满园浮华。
她一时怔忡,却对上了那半幅惊鸿一瞥。
鬼使神差地,她向顾濯走去。
足下踩着细软的雪,心却悬在云端。
她低头看着雪,孩子气地用力将脚下的雪压实,仿佛心也随之有了些底气。
她抬起头,寻到了顾濯眼中的鸿影。
那句哽在喉间的“为何失约”终究被咽了下去,化作舌尖上一个生涩的转弯。
她听见自己开口问询:“你也……喜欢梅花?”
声音飘出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抖,轻轻落在空气里,掉到雪地上,被她自作自受地踩得有些闷。
顾濯似乎有些意外,睫羽微动,只轻轻颔首。
那画面太静,太好,在茫茫的雪光里,竟生出些温柔的错觉。
她被这虚幻的“好”蒙了心窍。
几乎是着了魔,她伸出手,指尖触到身边梅树的枝干。
握住,折下。
“咔嚓!”
那声响,脆生生,清凌凌,利落得近乎残忍。
她微微清醒些,生出一股迟来的悔意。
可花既已离枝,断无遮掩回圜的余地。
她慌乱地抬眼,又极快地低下头去,不敢与他对视。
手悬在半空,明明冻得有些麻了,却生出些热意,擎着那支刚被自己亲手戕害的红梅,递给顾濯。
目光里,是两双鞋。
登对的,般配的。
意料之外的,并没有温热的指尖来接。
她滞涩地抬头。
顾濯负着手,身姿依旧挺拔如松。
他轻蹙着眉头,那双曾让她沉溺的眼,此刻却凝着一片化不开的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