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听见周氏的那一番话,她就笑不出来了。
母亲……原是被人害死的吗?
她想起先前在坊间听到的传闻。
是了,相爷权势滔天,可也风流成性。娶了名门淑女做正头娘子,是锦上添花;转脸又将那娇滴滴的表妹抬进府,做了心尖上的娇客。后宅那本糊涂账,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打的都是见不得人的阴私、算不完的孽债。
鬼使神差地,她竟又踱到了那座佛堂前。
依旧是那副破败的颓唐模样。
她推门进去,想看看母亲的牌位。
心绪恍惚间,手肘无意扫过供案边缘。只听“哐啷”一声脆响,那只积满厚厚香灰的旧铜炉落在地上。
炉底,竟意外压着本祈福经。
拂开呛人的灰土与蛛网,指尖触到的纸张已有些脆黄。她翻开那卷经书,几行字迹映入眼帘。
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这哪里是祈福经?分明是镇压亡魂的邪书!
究竟在心虚什么?需要这般处心积虑,连亡魂都不放过!
失魂落魄地走到西角门,夏婆子看见她,面露惊喜地迎上来。
她嘴角费力地往上扯了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近来过得如何?抱歉啊,一直都没来看你……”
夏婆子不甚在意地摇摇头,朝她露出了一抹笑。
她却维持不住面上的笑了:“母亲……是被周氏害死的吗?”
夏婆子一怔,下意识撇过头。
她抓住夏婆子的手:“你知道的!对不对?”
老妇人的眼神,是两泓枯井,盛满了陈年的哀切。
她在那浑浊的井水里,照见了自己同样枯槁的倒影,一碰即碎的影。
心上仿佛被割了一道口子,汩汩流着鲜血。
那血,是无声的,带着锈气。
怀疑的种子,一旦落了地,便发了疯地抽枝散叶。沿着根茎脉络,便不难猜出与母亲有关的其他事。
“你的哑症……当年……也是周氏的手笔,对不对?”
夏婆子抖着唇,经年累月的劳作在她脸上犁出纵横交错的沟壑,此刻,那些深壑里竟翻涌起一种陌生的情绪。不再是惯常的麻木与顺从,而是一股沉埋多年的怨毒。
“果然如此……”她失神呢喃着。
何至于呢?这泼天盖地的恶意?
为了相府的权势?为了林枫眠的爱?
她想不通,也不想揣度明白。
人心是曲折幽暗的弄堂,走进去,便沾了一身洗不脱的阴湿气。
远处的热闹,乘着风,像一只只不知趣的报喜鸟,扑棱棱地飞过来,硬要塞进人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