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自己竟从腰间拔出一柄镶金嵌玉的匕,状若疯癫地扑向拦路者。他商海沉浮,深知自己绝无幸理,只求为血脉争一线生机。
“咻!咻!咻!”回答他的是三声短促尖利的机括响动。
三支弩箭呈品字形,快得只余乌光一线。一箭正中米擒宝眉心,箭头透颅而出,带出一蓬红白之物。另两箭,一支射穿了抱着幼子、正欲转身奔逃的仆从后心,另一支则精准地没入了那孩童纤细的后颈。
扑通!扑通!尸体倒地的闷响接连响起。
米擒宝圆睁着不甘与绝望的双眼,肥胖的身躯重重砸在湿冷的石板上,额头的血洞汩汩涌出粘稠的血液,与污水混作一处,蜿蜒流淌。
那幼童小小的身躯蜷缩在仆从僵硬的怀里,后颈上只余一点乌黑的箭尾,再无生息。仅剩的那名引路仆从,瘫软在地,裤裆湿热,抖若筛糠,被一名等三更像提小鸡般拎起,冰冷的刀锋已贴上脖颈。
灵州城中心,一座不起眼的三进宅院,此刻却成了风暴的核心。此处明为已故某文官旧邸,实则是旧贵族串联议事的秘密“忠义堂”。宅院结构复杂,更有直通城外的地道入口。
内卫乙字营精锐五十人,由千户“鬼见愁”梅十八亲自带队,将此地围得铁桶一般。
梅十八面如冠玉,气质阴柔,腰间悬着一柄细长如韭叶的软剑。
强攻刚一开始,便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激烈抵抗。院墙内暗桩密布,强弩劲射,更不时有淬毒的吹箭从意想不到的角落射出。
内卫虽装备精良,身着内衬锁子软甲的玄色劲装,仍有两三人被刁钻的毒箭射中关节或面门,惨叫着倒地,须臾间面色青紫,抽搐而亡。
大门被撞木轰开,迎接他们的并非庭院,而是数道临时堆砌的砖石掩体,后面人影绰绰,弓弩齐,冲在前面的几名内卫瞬间被射成了刺猬,血肉模糊。
“有硬手!是铁鹞子余孽!”一名小旗官肩头中箭,咬牙退回禀报。
梅十八细长的眼眸微眯,闪过一丝阴鸷的寒光。他并未动怒,只轻轻一摆手:“公主有令,除恶务尽。放‘地龙’!”
身后数名内卫立刻卸下背负的沉重皮囊,取出数根粗若儿臂、黑黝黝的管状物,迅以支架固定,对准了宅院深处抵抗最激烈的几处掩体和疑似地道入口的方位。管口填充之物非比寻常,乃是混合了猛火油、毒烟硝石的秘制火药。
“放!”梅十八声音冷冽。
“嗤嗤嗤——!”引信急燃烧。
数息之后,“轰隆隆——!!!”
一连串比霹雳火蒺藜更为沉闷、却更具毁灭性的巨响猛然爆。
大地剧烈震颤,砖墙如酥饼般垮塌,烈焰裹挟着浓稠如墨、辛辣刺鼻的毒烟冲天而起,瞬间吞噬了那几处坚固的掩体。
砖石木梁在爆炸的冲击波中化为齑粉,人体残骸被高高抛起,又重重摔落。毒烟无孔不入,迅弥漫开来,掩体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与绝望的哀嚎,抵抗的箭矢火铳声顿时稀疏下去。
“进!不留活口!”梅十八软剑出鞘,剑身细窄,在火光毒烟映照下泛着幽蓝的光泽,率先踏入这片烈焰地狱。
乙字营内卫如潮水般涌入,对残存的、被炸懵熏晕的抵抗者进行最后的清理。
剑光闪动,血溅焦土。
梅十八身法飘忽如鬼魅,软剑刁钻狠辣,专寻甲胄缝隙与关节要害,剑尖过处,喉穿、目盲、筋断,中者立毙,死状奇惨。
他脚下不停,直扑后院那已被炸塌一半、露出黑黝黝洞口的地道入口,数名内卫紧随其后,向幽深的地道内投入燃烧的火把,断绝任何逃遁的可能。
灵州城头,李潆凭栏而立。
夜幕彻底笼罩大地,城中火光四起,映得半边天幕一片诡异的猩红。金铁交鸣声、濒死的惨嚎声、房屋倒塌的轰隆声、还有那令人心悸的爆炸轰鸣,此起彼伏,交织成一冰冷刺骨的死亡交响乐,在空旷的城池上空回荡。
摘星处风入松的身影如轻烟般出现在李潆身后,玄色劲装上沾染着点点暗红,气息却平稳如常:“公主,城内三十一家,五百二十五口,名单在册者,已尽数伏诛。顽抗据点七处,包括军机堂秘窟、忠义堂,皆已拔除。金花卫拓拔将军报,各门守备森严,无一人漏网。”
李潆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锁着下方那片在火光中明灭、如同巨大坟场的城池。肃杀的风卷起她鬓边一缕青丝,拂过冷若冰霜的脸颊。
良久,她清冷的声音才穿透夜风传来,不带一丝波澜,只有深入骨髓的寒意:“好。将恶七十一人头颅,悬于四门示众三日。余者,曝尸三日,以儆效尤。”
每一个字,都似冰珠砸落,在肃杀的城头回荡,宣告着旧时代残魂的彻底终结。
“是!”风入松轰然应诺,几个起落便已消失。
城内火光在李潆深不见底的瞳仁里跳跃,映不出半分暖意:“灵州,今后再无党项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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