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珏眼中的光缓缓熄灭。
她以为……
齐云看出她心中所想,但也只得梗着喉咙小心道:“平夏如今局势纷乱,兴庆屡番易主,墨竹女使的尸首实在难寻踪迹。所以只能带回这个…以解哀思……”
孟珏看着眼前的小小包裹,片刻之后,她轻轻打开。
她听到贺嬷嬷的呜咽与箐兰的啜泣,而她,只能缓缓伸出手,将系着穗子的残片握在掌心。
“将军说曾见过您的那只埙,上面也挂着这样一只穗子,于是见到此物便猜测是墨竹女使的东西。只是陶器太脆,将军遍寻那处也只收集到这些残片,还望娘子……”
齐云看着面前女子,宽宥二字却如何也不能说出口。
“娘子……”箐兰扶上孟珏肩头。婚宴那晚的情形至今还在她脑海盘旋。她还记得那日也是墨竹替她扎的发,临走时还打趣她说,要给她带回一朵沾满喜气的棉花,来年三月十三送与她作生辰礼,以后也不怕嫁不出去……
三月十三,正是春水消融、乍暖还寒的时节。
她三人,孟珏因身负不详自小便没过过生日,箐兰孤儿出身也不知生辰几何,只有墨竹,时辰又好时节也顺。
你之诞辰作我之生礼,从此三人便有了牵绊,与这世间也有了联系。
当时的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一别竟是永别……
那个忠义坚毅的墨竹……
死在了平夏的第一场雪,终是没有等到三月十三的春风。
“齐侍卫不必歉疚,将军此举已是仁至义尽。”孟珏放下残片,她的眼睁得很大,大到能清晰地看到其中的每一条血丝。
“至少如今,我能给她立个衣冠冢。”孟珏视线放远,看向门外。“对吗?”
齐云回过头,一道身影背立门外,独目中写满了不甘与哀痛,可当他转过身却又化作了万般怜惜。
“赫连山上有块风景秀丽的地儿。因为附近流有温泉,所以那里气候不似旁处,生长着许多竹子。而且那儿的竹因为地质原因,偏巧都是墨色。你若不放心,平时我也可叫山民去看管着,总不会让那儿落孤寂了。”
“是吗?”孟珏嘴角上扬。她似乎是想笑,只是眼中的悲凉却又让那笑意言不由衷。
“那便多谢表兄了。”
既然已经决定,众人也不再耽搁,准备着便要往延安走。只是这其中却多了个插曲。
张旸本以为文骛还道以往那般对张家避之不及,可谁知待到临行之前,他却看见齐云正在门外,张罗着打点装备。一时之间,还真叫他受宠若惊。想起先生的嘱托,心中又多了几丝嘲讽。
张家与文家的交情因命而破,如今…却又因命而结……
真是孽缘。
一番路途走的并不算快,待见到延安城门,距岁首仅有三天时间。或许是这些年边关人民磨练出的坚韧意志,城中各处张灯结彩,并未被西边战事所扰。整条大街晕染着喜庆的色彩,小贩争相吆喝,游人熙熙攘攘,一派太平富足的景象。
箐兰掀开车帘,好奇地望向车外。只见一小贩扛着满满一棒糖果子正朝这边走来,她连忙看向孟珏:
“娘子,是糖果子!”
孟珏循声望去,灯火掩映下,一串串果子挂着晶莹剔透的糖汁,只需瞧上一眼,口中便要沁出涎水。
“从前我们在山间倒是经常采这些。”
汴京城外的那座荒山长了不少果树,每到结果期,墨竹便带着二人一筐一筐地背回镜园,再由贺嬷嬷制成果干,也算是她们为数不多的零嘴。
“等等!”
两人陷入回忆,却听张旸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小贩停下脚步,一脸疑惑地看向来人。
“这些果子我全要了。”张旸翻身下马,掏出锭子递到小贩跟前。“够不够?”
小贩瞪大双眼,赶紧点头。
他将桩棒递给贾一,双手接过银锭。余光却瞟向车内,想看看这般出手阔绰的郎君要讨好的,到底是何等姿色。
“给。”张旸从外递过两支糖串。“可别酸倒了牙。”
孟珏眨眨眼,迟疑着接过。可这帘子还未放下,那小贩便指着她的脸大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