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第三日傍晚,几名小厮才抬着楠木棺材从侧门走出。没有出殡礼乐,没有家人送葬,宋听雨坐在临街酒楼的雅间内看着窗外的场面,虽知是假,但也忍不住唏嘘一场。
当年的东京城双姝,如今一个在大内皇宫的冰库冻着,要等官家回来才能下葬,一个草草从萧家侧门匆匆入土。
“人安排好了吗?”宋听雨放下茶杯,看向身边的檀棋。
檀棋低头应声:“都是在宋家当差多年的老人,不会出差错。”
闻言,宋听雨继续端起茶杯,兴致缺缺地目睹萧家的棺材离开视野才起身离开酒楼。至于李遇锦的事,她已经令全安盯着那些人下葬的地点,也让檀棋跟去做个照应。而宋听雨只身前往了霍长扬在东京城外的别院——如今已经成了沐春秋的住所。
都说养虎为患,她与霍长扬当初刻意不动沐春秋便是等着他成为其他势力的心头大患。眼下终于能派上用场——这几日虽说宋听雨大多精力都耗费在李遇锦的事上,但整宿无法入睡令她在寂静时分忍不住多想。思索那熟悉的声音到底是在哪听过,成公公,冯成。
在最终确定那成公公和冯成的声音如出一辙时,她也曾犹豫过,毕竟这成公公是官家身边大太监冯公公的徒弟,一个冯公公一个成公公,倒真能组成冯成二字。只不过令宋听雨犹豫的是官家,若冯成效忠于官家那不就说明官家也在处心积虑接近霍长扬吗?
夜不能寐时,宋听雨只好叹息感慨:“幸好答应了李遇瑶,拿了那枚免死金牌。只怕这次霍长扬随军不仅是秦骄岚的要求。”
毕竟她现在叫刘兰,官家的刘兰。
“娘子,别院到了。”
宋听雨下车后一眼望见别院门口的门榜——竹兰居。霍长扬得了这院子十来年也没见得把门榜填上称谓,沐春秋住进来不到一年便刻上了三字,算是把这院子定性以彰显他的品性似竹如兰。
宋听雨瞥了眼就推门而入,而此时的沐春秋显然未料突然有人登门——毕竟霍长扬特意未给这别院的门安上门栓。
院中的琴声稍稍停歇,沐春秋抬眼望见宋听雨后便继续拨动琴弦,宋听雨则是自顾自地坐到他对面的石桌,倒上一杯茶水静静端详沐春秋的姿态。
等沐春秋停下时,他再想倒杯水润润嗓时,茶壶已经见底,他摇头轻笑,宋听雨可没给他抢先说话的机会。她立刻说道:“老师弹琴的姿态还是和初见时一样,风度翩翩就如同院外门榜上的竹兰。”
“半年多不见,听雨还是格外有趣。”沐春秋坐在宋听雨对面,他不急不恼平铺直叙:“可如今的宋听雨再不是一年半之前的小丫鬟。”
宋听雨点头间勾唇浅笑,“确实,霍长扬给的很多。若老师是女子,或许老师能从他那得到更多。”
沐春秋开怀大笑而后直奔主题:“那今日你来见我总不能是因为霍长扬离京后你无聊才找我打发时间?”
“自然不是。”宋听雨会心一笑,单手托起下巴直视沐春秋的目光,“我是来替霍长扬问问老师您对平反曾少白一案的计划。”
沐春秋点了点头应声道:“首先便是找到以李暮朝为首的宰相一派的官员诬陷曾将军的证据,这一步我们尚未做到根本无法接着往下走。”
宋听雨蹙眉发问:“我记得霍长扬和你都怀疑过张靖柳,霍长扬甚至拿走了张靖柳书房暗室的物件,这都不算证据吗?”
“都被霍柏桦毁了,只能从其他人身上寻找。”沐春秋叹息思索,良久后才继续说道:“半年前你们提到秦伯禄因为和李暮朝政见相左才被贬至衢州城,我依此跟了李暮朝将近两月。只要不休沐,他基本是在皇宫和宰相府两头跑,大多数时候无人造访,但少数时候会见一见萧家家主以及温家家主。但他们俩都是明面上支持李暮朝的,没什么值得怀疑。”
宋听雨未置可否,反而挑眉反问:“老师,我其实一直想不明白。”
见沐春秋微微点头,宋听雨继续说道:“既然你们已经知晓李暮朝是主谋,为何不将李暮朝绑来直接严刑逼供?”
沐春秋微微一怔,立马大笑:“严刑逼供当朝宰相,听雨莫非是吃酒吃醉了?”
“老师,我的意思是直接对李暮朝下手。”宋听雨非但没有一笑而过,声调还更为铿锵有力:“李暮朝既然是你们认定的主谋,直接揪着他调查或许更有效。而且据我所知官家也在调查此事。”
“官家?”沐春秋立刻蹙眉问道:“你如何知晓?”
“你还记得当初张靖柳寿宴?”见沐春秋点头,宋听雨认真回味道:“张家新招入府的管家冯成是官家身边的太监,骗得霍长扬的信任后替我们在张靖柳的书房门口把风,待我们走后,也不知他做了什么。而我先前为了接近李家,便与李家二娘子李遇锦交好,偶然一次皇后娘娘派了那位成公公在出宫采买时传了封信件给李遇锦。我正好瞧见他的模样,正是冯成。”
沐春秋倒吸一口气,宋听雨编了此番假话也忍不住口干舌燥,她端起茶杯轻抿后才松了口气。而沐春秋却发问:“你接近李遇锦可有探查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