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嘴角微扬:“她说过,只要铃声不断,就永远不会孤单。”
程砚点头,望向窗外茫茫夜雨:“现在,轮到我们为她守护这个世界了。”
数日后,吐蕃古道风沙漫天。
一支赤足队伍穿行于峡谷之间,领头女子披发赤足,颈挂青铜铃串,每走一步,铃音随风扩散,形成一圈肉眼不可见的屏障。追兵靠近十里便会迷失方向,马匹惊嘶逃窜。
她们不知道自己在保护谁,只知道梦境中有个声音告诉她们:“护送持玉之人进京,否则天下将陷永夜。”
而在长安皇宫,佑安帝再度独坐紫宸殿。近日来,他总在子时听见铃声,有时清晰,有时缥缈。今夜尤为不同??铃音竟在他脑海中化作一句话:
**“兄终弟及,非天命也。”**
他猛地抬头,盯着殿顶蟠龙藻井,冷汗涔涔而下。
这几日,靖王频频奏请立储,理由是“国不可一日无太子”,并推荐自己养子为候选人。朝臣附和者众,因靖王多年来广施恩惠,收买人心,俨然已有摄政之势。
可此刻,那句话像一把刀刺进心头。
他猛然想起幼年往事:母后临终前曾紧紧抓着他的手,语焉不详地说了一句:“你弟弟……不是你的弟弟……别让他碰……铃匣……”
当时他不懂,如今却如遭雷击。
他立刻召来心腹太监,低声下令:“去查靖王生母葬地,我要亲自祭拜。另外,派人暗中监视他府邸,若有异常往来,即刻报我。”
太监领命而去。
当夜三更,靖王府密室中烛火幽幽。
他褪去温良伪装,露出阴鸷面容,手中捧着一枚黑色玉蝉,正缓缓注入鲜血。随着每一滴落下,玉蝉表面浮现出扭曲人脸,竟是裴世衡的残魂投影。
“快了。”靖王低语,“只要再杀三人,补全五行缺位,就能重启‘代天系统’。到时候,我不但能掌控冥阁,还能篡改星轨,让世人认定我才是真命天子。”
投影冷笑:“别忘了,还有一个麻烦??那个捡到玉佩的小丫头。她若成长起来,会毁掉一切。”
“我已经派人在途中设伏。”靖王狞笑,“一群蛮夷巫女,也敢闯我大唐疆域?明日午时,古道峡谷必成血窟。”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说话的同时,远在雪山之巅的孤庙遗址,第七弦古琴残骸突然微微一震。
一道无形波动扩散而出,穿越千山万水,落入南诏巫女首领梦中。
她惊醒,立即下令改变路线,并将三百弟子分为九组,错峰前行,同时点燃九座烽火台,模拟大军压境之势。
伏击计划落空。
而此时,晚芜已在陆沉护送下悄然进入长安郊外一座废弃驿站。她整日沉默寡言,唯有触摸玉佩或听见铃声时才会恢复神采。这一晚,她忽然抬头问陆沉:“你说我娘亲叫晚余,那‘芜’字是谁取的?”
陆沉一怔,随即轻声道:“是你母亲临终前托人带话给接生婆的。她说:‘若是个女孩,就叫晚芜。芜者,荒而不绝,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晚芜低头,摩挲着玉佩裂痕,许久才说:“我想见她一面,哪怕只是一瞬。”
陆沉望着她稚嫩脸庞,心中酸楚难言。他知道,这一面或许就是永别。
但他更知道,有些使命,注定要由稚嫩双肩扛起。
翌日清晨,春雨再临。
长安城墙上,藤蔓摇曳,隐约铃音掠过。
无人听清,却皆心安。
就像多年前那个血月之夜一样,信念的回响,正悄然汇聚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