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霜凝乖顺的点头,随着映寒出了院子。
可福熙阁那边直接关灯了,任凭映寒怎么敲,都没人出来开门,显然在装死。
裴霜凝穿着一身雪绸白的纱衣,干净纤细,凝脂清瘦,像一株风中摇曳的玉兰花,被夜风吹得瑟瑟发抖。
半个时候后,她灰溜溜的回到了懿祥阁,柔弱的水眸通红一片,软着嗓子道:“是霜凝无能,这点事儿都做不好。”
陆老夫人不觉得意外,反而在意料之中,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偏头看向映寒,又道:“记下。”
忤逆长辈,嫉妒言行,身为陆家宗妇,毫无气度,样样皆踩在了陆家家法上,明日,她就拿着这本子去给裴霜凝当嫁人的陪嫁!
譬如刑部这边,宁夜拓印好了那咬痕,对着一圈齿印兀自发呆时,下属进屋请示,大牢中的驸马说自己风湿病犯了要请大夫。
宁夜听闻,赤红眼眸一抬,冷笑了声。
他正愁没处撒气呢,转头便让人给驸马劈头盖脸揍了一顿。
再譬如公主府,已是万籁俱寂的掌灯时分。
萧承妤回府后便钻进了净房,从黄昏到人定,怔怔沐浴了三遍,出来后又在房间里乱砸一通,千金难求的玉壶春瓶,圣人前几日才赏的汝窑天青釉,好不容易清醒了,还要让十樱去配避子汤。
十樱听到后整个人都木了!
她自幼在宫里长大,从低微的侍婢一步步走到公主的贴身婢女位置上,自然对这些后妃争宠惯用的阴毒之物了如指掌。
那避子汤的配方所用之材皆有毒,且性寒无比,且每个人对药性的适应能力不同,万一公主喝完后伤了身子再也不能生育了怎么办?!
那顺文帝还不把她们都砍了。
十樱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自作主张将避子汤换成了坐胎药。
坐胎药好啊,药材名贵大补,给她们殿下补身正好!
萧承妤倚在金丝楠木床榻上,轻摇罗扇,娇艳的朱唇不重字的骂了宁夜祖宗十八遍,十樱端过汤药时也没注意,直接灌了下去。
鬼才要给他生孩子!
只要她宠幸男人的份儿,何来她被用了这一说!
呸!晦气!
一想到驸马还没出狱,她还要跟宁夜再有交集时,萧承妤睡不着了,甚至想提着刀直奔宁府。
夤夜慢慢,昼绪更迭,直到天边浮现了一抹鸭蛋青,朝阳破晓时,长安这不平凡的一夜,才就此揭过。
翌日,熬了个通宵的陆愠将呈文罪证整理好,一大早就进宫递给顺文帝。
连夜审讯,他眼下一片乌青,然则他并不困,甚至眼底隐隐透着嗜血的兴奋,有种再来一夜,他还能再流放一马车的人。
顺文帝皱眉,手中那些逻辑清晰,证据链闭环的罪证,呈文,一目十行下去,简直罄竹难书。
良久,他执笔一挥,鲜红的朱批落定,呈文上的人生死已定。
靖王废为庶人,终生圈禁,江氏满门抄家灭族,三族内,男流放,女充妓,与靖王有往来的官员之家,其罪深重者,问斩,其罪较轻者,流放。
至此,浩浩荡荡的靖王谋逆案彻底落下了帷幕。
仿佛知道要血洗长安,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骤雨,细
密的雨雾自天际绵延而下,携带着季风将绢布打湿,支摘窗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陆愠本欲告退,却被顺文帝叫住:“祁玉,长陵侯府那位裴二娘子可是在你府中?”
陆愠脚步顿住,转过身道:“回陛下,正是。”
“祁玉,过来,关于此女,朕有话对你说。”
顺文帝朝他招手,此时的他,锐利冷阔的面庞变得柔和,仿佛不是天子与臣子的对话,是舅舅喊外甥过去。
一炷香的功夫,御书房的朱门缓缓关上。
廊下暴雨如瀑,铺天盖地的雨声顿时铺面而来,丰沛的水雾很快将陆愠周身打湿,一旁的小太监上前撑伞,伞骨撑起,“哗啦”一声,是柄明黄绸丝油布伞。
“世子爷,请您撑伞。”
陆愠接过伞柄,黑色长靴迈下廊阶,竟意外的沉重,没有来时的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