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苇目中闪过一丝讶异与惊艳,这么小的县城,哪里来气质这般出众的姑娘?一个人的外表可以打扮,穿戴可以刻意提升,但气质这东西太难伪装了,若非经年累月在良好的成长环境里浸润,是很难修炼出这样一身出挑气质的。
想必,就是刚刚那条绿丝巾的未来主人了。
难怪晋扬方才千方百计要从她这讨杭丝,原来是借花献佛,准备献给佳人。
晋苇漫步走过去,驾临在姑娘面前,微笑说:“好孩子,这段时间就是你一直照顾着晋扬吧?他都和我说了,多亏了你无微不至的日夜照料,他的腿才好的这么快。”
第20章入V七、八更
郝赛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谎。
从小到大,她是老师眼中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谁也不会把她和撒谎这两个字扯上关系。可是,就在刚刚,她居然对着晋扬的姑姑,撒了一个令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的弥天大谎!
晋扬的姑姑问她,那个一直无微不至照顾晋扬的姑娘是不是就是她,郝赛芸心里有一万个声音在回答:不是我、不是我,是林夏青,可她的喉咙不知怎么回事,像得了一场临时失声的怪病,□□到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的沉默令晋扬的姑姑以为她是太过腼腆,不好承认,便慈爱笑着道:“好孩子,晋扬在荷县人生地不熟,能交到你这样正直善良的朋友,是他的福气。”
郝赛芸的脸好烫,对着晋扬姑姑,她根本说不出任何话,只能任由自己腮上的火云,燎原一般烧向全身。
晋扬姑姑搭了搭她的肩膀,鼓励似的道:“好孩子,我记着你了,以后要是有机会再碰面,我一定好好请你吃顿感谢饭。不过今天是没机会了,晚上我还有个饭局,一会儿吃完就直接去赶航班,只能下次了。”
郝赛芸当然知道晋扬姑姑今晚要去的是什么饭局,郝赛芸还知道,接待晋扬姑姑的地方,就设在医院食堂的三楼。那里有一个父亲平时专门宴请一些重要领导或者同僚的豪华包厢,为了今天这顿接风宴,小食堂后厨的员工已经修改过好几轮菜单,就*连身为院长的父亲都亲自将菜单过目了两遍。
她在京城上了两年的大学,是父亲身边最亲近的“半个京城人”,父亲拿着菜单询问她菜色会不会合京城那边的口味,她还稍作了润色:减了两道京城吃不大惯的海鲜,多了一道老京城的铜锅涮羊肉。这会儿不是冬天,不好找锅子,还特地要老京城的双耳铜锅,加之蘸羊肉的麻酱还颇多讲究,既要腐乳酱,又要韭花泥,可是愁坏了小食堂的后厨。
郝赛芸觉得自己疯了,在晋扬姑姑面前成了彻头彻尾的一个哑巴,脑子也跟一塌旋转的走马灯似的,一会儿想起病房里的晋扬,是那么才华横溢又英俊非凡,家世似乎是他身上最不值一提的光环;一会儿想起了人人都向往之的繁华京城,毕了业,能留在京城的人,只有金字塔顶尖的凤毛麟角,太少太少了。
谁都知道京城好,却不是人人都有资本留在京城。
郝赛芸只要一想起这些,她的心就好乱好乱,乱到她根本开不了任何口去解释本不属于她的赞扬与欣赏。
直到晋扬姑姑走了,她都没能跟人家解释半个词儿,那个晋扬姑姑赞不绝口、欣赏不已,一直照顾晋扬的姑娘,不是她,而是林夏青。
这是一场美丽的误会,更是一个尖锐的错误。
郝赛芸觉得命运从头而降一个天之骄子晋扬,同时也递给她一把尖利的刀,她正为了一个美丽而遥远的梦想,不知不觉将那柄致命的刀渐渐扎向自己。
***
林夏青替晋扬去取车的时候,遇上麻烦了,确切说,是遇上了麻烦的始作俑者——麻子。
谁都看得出麻子是被卢县长逼着过来的,满脸写着不情不愿,他眼睛里蓄着一把要吃人的鬼火青,令林夏青觉得自己现在特别需要一副墨镜,她看见麻子那副傲慢又不耐烦的鬼样子,眼睛真是遭老罪了。
麻子真名叫卢金诚,大约卢县长本人从来都是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那套的,因此特意让这不成器的儿子,三番五次到晋扬这儿低三下四赔笑脸,就连今天取车,卢县长都命令儿子前来作陪。
卢金诚额头上的伤口已经拆线了,蜈蚣一样的线脚已经代表着这个县城最高水平的外科缝针技术,这个年代没有美容针,也没有激光医美,不然麻子脸上最麻烦突兀的两样东西:伤疤和麻子,可以用美容针和激光祛斑轻松解决。
这回,林夏青总算看清麻子长什么样了,其实他长得没有看起来那么磕碜,只不过皮相糙了点,五官底子还是端正的。卢县长堂堂一县副县长,组织提拔干部的时候眼睛没那么瞎,要是皮子太差相,也坐不到那位置上去,麻子虽不俊也不美,但还是稍微有点儿随他爹的,不过也仅仅只是随了个不磕碜而已。
林夏青本人和麻子无冤无仇,但麻子却不是这么想,林夏青代表晋扬前来验车取车,在麻子眼中,林夏青和晋扬就是一伙儿的,一想起自己那两个不日将受处决的拜把子兄弟,麻子连带林夏青也一并恨之入髓。
麻子脸上没有笑意,语气里压着火枪炮,“车好了,唐主任带你验一验,有什么问题,他当场接着给你修,没问题的话,一会儿我把车开去医院,或者你想停哪儿都成。”
林夏青当然不会傻到暴露自己一个村姑居然会开车的事实,既然是来验车,一个村姑眼皮子浅,从小到大连轿车长什么样都没见过,更遑论会验什么车,装模作样绕着车转一圈,弓下腰,看看车内装,再摸摸车漆,验车仪式也就完成了。
不是她糊弄事儿不把晋扬的车放心上,而是她有分寸,她相信麻子不会现在就对车子下什么阴招,至于汽修厂的唐主任,就更不会了。唐主任这是顶着自己的脑袋干这一单,自然不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就算麻子在车上动了点什么手脚,唐主任应该早已经让这些“小毛病”马上改邪归正。
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林夏青和晋扬住一间病房也算恩义一场,背地里还是替晋扬多留了个心眼。等晋扬伤好准备回京,林夏青准备挑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替晋扬把车子好好检查一番。
车子上路前,以防万一有人居心叵测,还是得多当心。
麻子帮林夏青把车开回医院,一路上两人本无话,林夏青甚至有点困顿,想在车上打个小盹儿,谁知麻子开车无聊,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后排的林夏青,狞笑说:“你是晋扬的什么人?或者说,你是怎么搭上的?”
麻子越来越神经兮兮觉得,难道人是他爹给安排的?
晋扬瘸手瘸脚的,可不得找个人服侍么,这女的长得还好看,不对,不是一般的好看,虽然穿衣打扮土了点,但那张脸却扎眼儿的很,是个实打实的美人坯子。还是这种女的好拿捏,长得漂亮,但没什么家底儿,伺候起人来不知道多到位多舒坦,晋扬那小子可是艳福不浅。
麻子色眯眯地在后视镜里打量林夏青,觉得老爹这出美人计着实妙,从哪弄这么个活宝,那晋扬消受了美人恩,气也该消下去不少。
林夏青没搭理他,流里流气的,轻浮又浪荡,不知道在说什么鬼话,难怪晋扬要揍他。都说吃一堑长一智,麻子吃了嘴贱的亏,结果还是没长记性,都这会儿了还在这儿嘚瑟,真是不要命了。
常言道打狗还得看主人,她替晋扬办事儿,晋扬现在是她的护身符,卢金诚还这么不知死活地挑逗自己,林夏青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盘算很对,是得多提防着点这个没眼色的家伙,谁知他会不会怀恨在心,背地里悄悄对晋扬的车下什么手。
卢金诚用舌头在嘴里打了个响,往窗外啐了一口痰,骂道:“哑巴了?跟你说话呢。”
林夏青嫌他聒噪,拧着眉道:“我只是和晋扬一个病房,你讲话放尊重点儿。”
他们这些男的,是不是永远学不会尊重女性?□□之物,反过来轻视女性,真是不知道脑回路怎么构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