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乌宛白不解。
御撵缓缓落地,裴源起身奔着西长街甬道走去:“既然有人刻意引导,不过去瞧瞧,岂非不给面子?”
乌宛白心领神会,忙躬身相扶:“陛下,这西长街尽头,正是西应门,往常内秩府采买入宫的物资,走的便是西应门。”
凤帝了然于心,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终行至尽头时,果然听到一男子痛哭。
“深宫寂寥,臣也是一时糊涂,竟被那奸人迷的失了心智,原以为她值得托付,却不想昨夜她为了自己苟活,无端攀咬臣勾引于她……”
乌宛白听的一怔,小声道:“陛下,这不是?”
正是齐常侍,被杖杀抛入乱葬岗的消息,下午才传入凝辉殿,却不想此人死而复生,还出现在了西应门。
裴源抬手制止,乌宛白了然,与凤帝一同悄然躲在掖门后探出头去,果然看到了跪地哭诉的齐常侍。
齐常侍已穿上了民间服饰,月光将他的面容映照的憔悴不已,虽是哽咽,可说话早已没了力气,只是本能的呜咽着,挤出些只字片语:“……臣还与她做了那不齿之举,令陛下蒙羞,臣真是猪油蒙了心。”
立在他身前之人似是听的累了,沉声道:“事已发生,懊悔无用,出宫后好好生活吧。”
是陆长行。
齐常侍又是哽咽:“可臣一介郎君,不懂要如何谋生。”
陆长行冷声道:“玉镇榷场陨落,玉镇恐再难找回从前盛况。那里与京城靠得近,治安良好,经济也优良,正适合你居住。你刺绣技艺了得,亦识字,善诗书,还通礼节规范,如何不能凭一技谋生?”
齐常侍一把抓住陆长行的衣袍,似还要求情,却被陆长行漠然扯断。柳叶眸底冰冷,语气亦冷冽十分:“同为后君,兄弟一场,本宫怜你被奸人蒙蔽,才费尽周折保你一命。你若还不肯走,本宫不妨以陛下之命,将你斩杀。”
齐常侍的手指在月白锦袍上留下深深的褶皱,他嘴唇颤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他已明白,再说也只剩徒劳。
陆长行扫过他的脸,无奈长叹:“本宫会命人送你去玉镇,出宫去吧。”
齐常侍不在纠缠,挺直后脊对着陆长行重重一拜,踉跄起身奔着宫外走去。
然,才走两步,似又想到了什么,转过身道:“既得君后相救,臣自当为报。”他缓和了一下气息,缓缓又道:“其实当年臣入宫,是奉西川王的密令,她叮嘱臣去找一个脚踝绣有蝎子的人。”
陆长行沉吟几息:“为何要找此人?”
齐常侍道:“西川王说,此人与陛下中蛊有关。”他默了默接着说:“可臣蠢笨,找了三年,全无一点收获。”他自嘲一笑:“可能,这就是西川王放弃臣的缘由吧。”
想说的话已说尽,齐常侍再无牵挂,转身缓步而去。随着宫门缓缓紧闭,陆长行敛起神思,亦转回身准备回宫。
就在他跨过正门的瞬间,忽而冷漠启唇:“窥视本宫之人众多,但盯了本宫这么久还不跑的,你是头一个,胆子不小啊。”
话音未落,几乎是一个瞬影,他头上的玉簪便已悬在了藏在掖门后的宵小脖颈上。
而后,愣在原地……
“陛、陛下?”
第59章第59章晋江文学城
为送齐常侍出宫,陆长行已遣走所有禁军,乌宛白亦悄然退去。
暗影如墨,裴源看不清低垂的柳叶眸是何模样,只是悬在脖颈上的玉簪悄然收起。
两人相对良久,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有偶尔传来的夜风声打破寂静。
陆长行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压抑情绪:“臣……”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枉顾陛下信任,私放罪君出宫,蒙蔽圣聪,罪无可恕,请陛下责罚。”
裴源站在原地,暗影包裹着她,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面前的男子。
昏暗中,凤眸无比深邃,像是盛着无尽的波澜。
裴源静默良久,终执起他的手,放了一物在他的掌心。
尽管光线昏暗,可陆长行还是认出了掌心安放之物,正是陪伴凤帝多年的黑玉扳指。
他不解抬眸,却听女子道:“朕今日去了丰德库,取了三件宝物;送了宸贵君一把弓;送了淑君一盏灯;还送了德君一对凹凸镜。作为君后,亦该有赏,所以朕将这枚扳指送予君后。”
陆长行羽睫微颤:“此戒陪伴陛下多年,臣不能要。”
裴源轻合他的手指,意有所指:“它本就属于你。”
裴源言此退出暗影,月光瞬间倾洒,清冷的光华沾满了锦绣衣裳,亦将女子的神色照得清晰可见。
裴源垂下眼帘,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愈发疏离和平静,语气既无愤怒,也无责备,反而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朕说过,后宫诸事,全凭君后做主。齐常侍的结局是杖杀,还是出宫,都随君后心意定夺即可。夜已深,事已了,君后早些回吧。”
说罢,转身而去,可手腕却被男子牢牢紧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