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明白。”陆长行喉咙一滚,努力压下心头悲鸣:“若即若离、似疏非疏……陛下为何要如此待臣?”
裴源沉默良久,终是轻启朱唇,声线低沉:“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昔有一对孪生姐妹,长的一模一样。妹因变故失散,音信杳然。家族倾尽全力培育姐姐。姐姐不负所望,终成一家之主,娶一美男为夫。一日,姐姐外出遇险,香消玉殒。族中寻人,误将路过的妹妹带回。妹妹流离失所多年,对姐姐的一切心生向往,便冒名顶替,留在家中。久而久之,妹妹渐入佳境,姐姐的过往也逐一了解。其实,姐姐深爱其夫,只是不善表达,又恐家族之争连累夫郎,故而表现得冷漠疏离。”
裴源言至此处,微微停顿,目光凝落远方:“妹妹可以装作无知,取姐姐的一切而代之。唯有姐姐的夫婿,断不会染指,亦不想再欺骗那位夫婿,让他蒙在鼓里。”
裴源感觉的到紧握她的手在颤抖,故而缓缓又道:“陆长行,我知道你无法理解。可事实就是:我不是你的阿源,亦非失去了过往记忆。我,只是一缕鸠占鹊巢的幽魂,机缘巧合下成为了她。昔日对你所有的亲近,不过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身体说她喜欢你,因为她曾经的主人,喜欢你;而且,只喜欢你。”
裴源向前一步挣脱了他的拉扯,语气低沉:“我会替她好好照顾你,从今往后,但凡你有所求,只要合乎情理,我皆会应允。只是情爱之中……我不想做他人替身,所以,我不会再单独与你相见。亦望君后早日认清现实,节哀顺变。”
凤帝抬步而去,月光如水般将她紧紧包裹,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清白色的光晕,亦为她罩上了一层隔阂的罩子,仿佛生人勿进,满是决绝。
圆月西沉,华光初上,新的一日缓缓拉开帷幕,亦在时间的流逝下,日落月上。
白尔过来求见。
裴源翻了一页书册:“你家主子叫你来的?”
白尔似要哭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殿外,声音带着几
分颤抖:“陛下,救救我家主子吧。他被君后招去问话,如今已过了三个时辰,奴才几次前往栖梧宫,却连宫门都未能踏入一步。奴才实在无计可施,只能恳求陛下做主。”
裴源微微一愣。
白尔又道:“我家主子性子单纯,不谙世事,奴才虽信君后人品,不会故意为难我家主子,却实在担心他嘴拙惹恼了君后。陛下,奴才求您,快去栖梧宫看看吧。”
陆长行召见西门眙?
裴源自不担心陆长行会对西门眙不利,只是三个时辰不放人,确然有些过分。
于是直接扔了手里的书册,起身阔步道:“去瞧瞧。”
紫宸殿与栖梧宫毗邻,即便步行也耗费不了多少功夫,面对凤帝的驾到,宫人似早有预料,却也还是一脸紧张。
推开栖梧宫殿门瞬间,浓烈酒气铺面而来,裴源微微蹙眉,跨步其间,转瞬就入了内殿。一眼瞧见趴在圆桌上的西门眙。
裴源疾步上前:“小眙?醒醒小眙。”
西门眙早已酒醉沉沉睡入,对于凤帝的召唤,几乎没有半分回应。
裴源不禁有些恼火,目光冷然看向君后。
陆长行面颊虽有红晕,但神志尚清,正端坐茶案前镇定自若的饮茶,得见凤帝的注视,柳叶眸轻抬:“陛下如此紧张,是心疼了?”
裴源稍显不满:“你有话要问寻朕便是!何必为难西门眙,他还只是个孩子!”
陆长行高举水壶斟茶,泠泠水声在殿中作响:“可陛下昨晚还说‘不会再单独与臣相见’,臣身为后君,自当以陛下之言克己复礼。”
陆长行端杯在手,侧倚问她:“臣有些糊涂了,若臣想见陛下,陛下是见臣,还是不见臣?”
裴源一时语塞,只气闷道:“君后还真是振振有词。”
说罢,屈身将醉酒的西门眙打横抱起,转身就走。
只是刚入庭院,就听陆长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淑君酒力不胜,臣还未问,他便醉了。臣明日还会寻他,陛下不会介意的,对嘛?”
裴源步子一顿,缓缓转过身来,一脸愠怒之色看着侧倚门框的陆长行:“什么酒,能醉人三个时辰?”
陆长行淡淡道:“自是臣亲自酿的佳酿,陛下要尝尝吗?”
他言此微微耸肩:“哦,臣又忘了,陛下不会单独与臣相见,陛下金口玉言,臣自当遵从。看来只能明日再麻烦淑君了。”
说完,转身回了内殿。
裴源:“……”
简直岂有此理!
裴源长呼了一口浊气,彼时,御撵早已备好,他将西门眙小心安置后,又仔细叮嘱了乌宛白好生照应,方才又重回了君后的寝宫。
一桌子酒菜顷刻被打扫干净,门窗大敞,疏散了浓烈的酒气。
裴源这才落在茶案前,独自泡了盏茶:“你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陆长行似也有些醉意,侧倚凭几,神色从容着的看着一脸漠然的女子,漾起嘴角,声响低沉:“可要臣叫个宫侍进来,毕竟,陛下不单独与臣相见。”
陆长行轻叹一声,又道:“可臣所问,又关乎陛下的秘密,不能让外人在场。陛下,您说,这要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