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阿螣在这儿便好了。”颜如舜忽然喃喃道,“她脑子向来好使,说不定能想出什么好法子。”
这之后,两个人都沉默下来,谢缘觉一一察看了城中各处水源,好在还有几处尚未被污染。可赉原城中这么多官兵与百姓,只靠这几处水源能支撑多久?谢缘觉又想到城中短缺的粮食与药材,纵使秦艽的事不提,这场仗也到了必须尽快大获全胜的时候。
天边残阳留下的光渐渐褪了颜色,远山的轮廓不再清晰,几颗闪烁的星子出现在夜幕之上。从黄昏到黑夜,她们察看完各处水源,回到谢缘觉在此地的住处,推开房门,只见几个定山派弟子正围坐在燃烧的火炉旁,看见她们两人进门,都扬起了笑容。
“这天寒地冻的,你在外面待那么久肯定受不住,我们提前在你屋子烧了火,你不介意吧?”唐依萝第一个对谢缘觉说话,让她赶快来火炉边坐下取暖。
而她们对颜如舜的出现都毫不惊奇,显然是已在李定烽那里听说了此事。
火光映在屋中众人的脸上,也映出谢缘觉与颜如舜脸上的暖意,她们道了谢,坐到炉边,颜如舜注视片刻凌知白的素白道袍,沉吟道:“我如今该唤你凌掌门吗?”
“叫我凌霄吧,这是我的道号。”凌霄递给她一壶热好的酒,“我听李将军说,秦艽也来赉原了。”
“是,她是来报仇的,虽然她找错了报仇对象。”
“那你们想出对策了吗?”
颜如舜摇了摇头。
“所以我们是来与你们商量对策的,集思广益,应该总能想到好法子吧?”
颜如舜与谢缘觉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一种骤然放松的神色,尽管如今尹若游与凌岁寒都不在此处,但至少此刻她们还有别的同伴,别的朋友。
翌日,午后,赉原城外,天地一片肃杀之色,唯有叛军大营火光森森,似鲜血般刺人眼。谢缘觉独自出了城,缓步而行,独自来至此地,一袭彩衣立于营前,指尖银针在袖中无声流转。
“站住!”守营兵卒厉喝,长矛交错拦住去路,“何人擅闯?!”
她微微抬眸,眼底映着凌厉的刀光,但声音是平静的:“告诉秦艽,谢缘觉来见她。”
现而今谢缘觉这个名字,对于赉原城内城外的官兵都不陌生。兵卒面面相觑,忽有一人狞笑:“原来是小神医自投罗网啊。”话音未落,七八柄长刀已劈面而来!
谢缘觉不再言语,衣袖轻挥之间,袖中银光骤闪,最先扑来的那人蓦地僵住,手中刀“当啷”落地,整个人如木偶般直挺挺倒下。其余兵卒尚未回神,便觉腕间一麻,继而四肢百骸如万蚁啃噬,哀嚎着滚作一团。
“妖女!妖女!”他们惊恐地嘶哑吼叫,“你……你使的什么妖法?!”
不过片刻,更多叛军从四面八方涌来,正要纷纷攻向谢缘觉,忽见一抹紫影从他们头顶掠过,霎时间立在谢缘觉身前三步距离,一挥手,向身后官兵做了个停步的手势。她冷眼看着面前的彩衣少女,语气里透出鄙夷:“好狠的手段啊!我记得你幼时最是心慈心软,如今也会下这么狠的毒了?你果真是变了很多。”
只需往这群官兵的脸上看一眼,秦艽便知晓谢缘觉给他们下的究竟是什么毒,虽不会置他们于死地,却足以令他们感受到恨不得下地狱的痛苦。
当年那个天真良善的小丫头,何时变得如此狠辣?这让秦艽越发相信谢缘觉就是杀死朱砂的元凶。
谢缘觉低下头,垂眸看向满地抽搐的叛军官兵,眼前浮现的却是那些被焚毁的村落、悬挂城头的尸首。谢缘觉不愿杀人,不想杀人,从不杀人,这一点至今不曾改变,但这不代表她不会给犯下罪孽的人惩罚。
然而面对秦艽,她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淡淡道:“晚辈只是想让师姨知道晚辈的本事。我所学虽不如师姨,但足以自保,即便是师姨你,也无法轻易擒我杀我。”
“我为什么要擒你杀我?”
“师姨不是怀疑我杀害了朱砂吗?”
“你承认了!”秦艽顿时怒形于色,眼中的恨意也仿佛炼成了一味剧毒。
“我只是从别处得知朱砂的死讯。但我明白,我现在所说的一切,师姨只会当做是狡辩。如果师姨愿意,我束手就擒,随师姨到营中对质如何?”
秦艽惊讶反问:“束手就擒?”
谢缘觉坦然道:“是,你给我解药,我束手就擒,任你处置。”
秦艽愣了一瞬,遂明白她说的是什么解药,看向她的目光逐渐复杂,还透着犹豫。
谢缘觉给她施加压力:“以毒攻城,确是妙计。但师姨应该明白,哪怕有朝一日赉原城真的破了,我要离开也不难。”
“你说得对。”秦艽终于笑了,只是这笑容里仍有冷意,“好,那么成交。”
第206章良言为药医心病,以身作饵扭乾坤(五)
秦艽将解药给了赉原城守军,遂带着谢缘觉返回大营。
但在审问谢缘觉之前,她还须得先应付了梁守义这个麻烦。
“你当真把解药给了他们?”梁守义起初得知秦艽擒住了赉原城里的那个小神医,正自欣喜,忽又听闻秦艽将解药拱手相送,登时捶胸顿足,犹抱一丝希冀问道,“可是以假乱真?”
“若是假药,能瞒得过谢缘觉的眼睛吗?”秦艽见梁守义面有怒色,她却不以为意,“你急什么?我只应允给谢缘觉解药,又未承诺从此不再投毒,过两日我再去赉原城一趟便是。”
“你说得轻巧!前番得手,皆因他们毫无防备,疏于防范。可是经过这么一遭,那李定烽又不是庸碌之辈,必会派人严加看守城中各处水源,届时如何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