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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10(第9页)

赉原战事胶着日久,梁守义屡战屡败,折损甚众,深知李定烽用兵如神,若失此良机,再图赉原比登天还难。念及此,他自然气得跳脚,对秦艽大发脾气。

秦艽眉头微蹙,心下已生不悦,但知梁守义在大冀朝廷位高权重,不愿和他闹得太僵,便没与他计较,无所谓地道:“那又如何?守备再严,终有疏漏。我自有计较,不劳将军费心。”

“李定烽麾下的兵可不是酒囊饭袋,况且不止那些官兵,定山派的弟子也必在城中严阵以待。据梁某所知,秦教主当初远离中原,就是为了躲避定山派的追杀吧?难道秦教主如今就有十足把握胜得过他们?”

定山派之事确实是秦艽此生吃过最大的亏,此言直戳她的痛处,她双眸一冷,懒得再给梁守义好脸色:“行军打仗,攻城略地,那是梁将军的责任,与我无关。攻不下赉原城,你自己去洛阳请罪,别耍威风耍到我的面前。”说完拂袖而去。

梁守义被她最后那记凌厉眼风给吓了一跳,想起她那鬼神莫测的毒术,终究不敢造次,只得咬牙作罢。

秦艽离开此处,立刻便去见了谢缘觉。

为防谢缘觉逃脱,秦艽早已封住她周身十三处大穴,更以精铁打造的镣铐将她四肢牢牢锁住,囚于帐中。帐内帐外皆布下重兵把守,数名精锐甲士持刃而立,但凡她稍有异动,立时便会发出信号通知。

当秦艽掀开帐帘时,灯火摇曳间,只见谢缘觉仍保持着先前的姿势盘腿坐于原地,苍白的面容愈发显得脆弱,偏偏神色恬淡如常,仿佛周身禁锢不过虚设。这般的从容让秦艽心头蓦地窜起一股无名暗火,缓缓行至她的身前,紫衣垂地,居高临下审视着眼前之人:“你倒是沉得住气,真不怕死吗?”

谢缘觉连眉梢都未动一下:“师姨若执意取我性命,我惧亦无用。不过,朱砂虽非我所杀,但她死前确实与我见过面。师姨若就此杀了我,真相便永远掩埋……这真是师姨想要的吗?”

秦艽在袖中的指节微微发白:“好,我倒想听听,你能编出什么花样。”

谢缘觉也不和秦艽斗嘴,不疾不徐将那晚之事娓娓道来。

秦艽嗤笑:“无凭无据,只凭你一张嘴,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谢缘觉反问:“那我倒想知道,师姨是因为什么证据,认定了杀害朱砂的凶手是我?”

“朱砂是被毒杀的,她是我亲手教出来的徒弟,却偏偏死在了毒下。”秦艽说着又低笑一声,那笑里的自嘲甚是明显,“更可笑的是,取她性命的,正是‘落红莲’之毒——这毒名,你应当不陌生吧”

谢缘觉微微偏头,目光中露出一丝困惑:“别的毒让师姨怀疑倒罢了,可‘落红莲’是师姨的独门毒药,我如何会使它?”

秦艽陷入沉默,眼眸中暗潮翻涌,不知过了多久,终是开口解释:“‘落红莲’确是我的独门毒药,却也说不上是我独创,它是我取诸天教秘术精要改良研制而成。而诸天教的诸多秘法秘术,皆藏于本教信物天佛*令之中。”她盯着谢缘觉,声音渐沉:“朱砂生前在寻颜如舜,是因为颜如舜盗走了天佛令。而那位大名鼎鼎的盗中魁首金凤凰,不正是你的至交好友吗?”

谢缘觉听罢认真思考起来,半晌道:“我与朱砂的最后一面,从未听她提起天佛令之事,她也不曾向我询问过重明的踪迹。倘若那时天佛令已被重明盗走,她见到我,为何只字不提呢?敢问师姨,颜如舜盗走天佛令一事,是朱砂亲口所言,还是旁人告知师姨的?”

秦艽听懂她的言外之意:“怎么,你想说是旁人盗走天佛令,然后嫁祸给你们?可天佛令中的秘籍,皆用南逻国文字书写。中原能有几人识得南逻文字?但说来也巧,当年我师君为求学佛法,曾至南逻国游历,后来将她在南逻所学的一切传给了我们师姐妹三人。所以你师君与我一样都是认得南逻文字的,她难道没教过你?”

南逻文字?

其实早在来见秦艽之前,对于杀害朱砂的凶手,谢缘觉心中已有怀疑对象。毕竟那夜春燕无故失踪,本就蹊跷,偏生春燕与朱砂又有着血海深仇。此时秦艽一番话,倒叫谢缘觉想起前些日子她与定山弟子的闲谈——据与春燕熟识的师姐妹所言,春燕虽生性怯懦,却是个过目不忘的伶俐人,被望岱师伯救回定山前还是个目不识丁的丫头,短短两年时间,竟已能提笔写字。

既然她能够做到速通中原文字,那么谁又能断言她在诸天教的那几年不曾暗中习得南逻国文字?尽管彼时春燕在诸天教中不过一名阶下囚,但因为人人都轻视于她,对她而言或许反倒是一种机会。

只是春燕此生凄苦,皆是诸天教而起,若朱砂之死真与春燕有关,那也是朱砂罪有应得。

因此谢缘觉并不打算把自己的猜测告诉给秦艽。

秦艽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知在想什么,冷冷道:“怎么,编不出新词了?”

谢缘觉回过神,迎上秦艽的目光,坦然道:“我少时的确在师君书房见过几本来自于南逻的佛经典籍。但师姨晓得,我寿命短于常人,在长生谷研习医道、参悟《菩提心法》尚且时日不足,又怎会虚掷光阴,分心于异域文字?”

这个解释还真说动了秦艽。

但一旁跳动的烛火忽明忽暗,映得秦艽神色依然阴晴不定。

“纵使你说得天花乱坠,那夜你给朱砂下毒总是事实。若非你让她失去了自保之力,她怎会被人……”话音戛然而止,秦艽猛地欺身上前,五指如铁钳般扣住谢缘觉的咽喉,“这笔账,我总要讨回来!”

铁链哗然作响,谢缘觉被迫仰头,却仍艰难地从齿间挤出字句:“师姨若真想讨债……不如……不如先讨回天佛令……”

秦艽指节一顿。

谢缘觉趁势喘息,咳声低弱,却字字清晰:“那天佛令既是诸天教信物,想必对师姨十分重要。师姨先前相信是颜如舜盗走天佛令,不正是因为她确有妙手空空的本事吗?若今后能查明天佛令在谁手中,有她相助,自然能事半功倍。可若我命丧于此……她绝不会帮你……”

秦艽指间力道微松,饶有兴致地观察眼前人,突然一声轻笑:“有意思,你倒是比你儿时机灵多了。”而说完这句话,她终是撤回右手,却在谢缘觉颈间留下一道朱砂般的指痕。

谢缘觉又咳了几声,待气息逐渐平稳,才抬眸同样用观察的目光看向这位师门长辈,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你很在乎朱砂。”

秦艽恍若未闻,反而整理起自己的衣袖。

“既如此,师侄斗胆一问。”谢缘觉接着道,“你让洛阳城中百姓供奉的圣女画像,究竟是朱砂之像,还是曲师姨之像。”

秦艽双眼顿时射出寒芒:“你身在赉原,倒是对洛阳的事了如指掌。”

“洛阳虽为伪冀都城,但而今城中乱象丛生,百姓们避祸逃难,远走他乡,有消息传到赉原城中并不奇怪。”谢缘觉不依不饶,固执刚刚的话题,“师姨尚未答我。”

“是朱砂如何?是曲莲……”秦艽冷哼一声,这才收敛了眼中的寒光,反倒透出几分疲惫,“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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