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从前一般,楚洵醒来的第一件事,便下意识揽阮蓁入怀,却不想这回却是扑了个空。
他讶异睁眼,果然不见女子的身影,登时从床上惊坐起,眸色霎时转厉。
随意捞了外袍披上,便趿拉着鞋子往门外走去,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走到门边时,听得玲珑的声音传来,男子这才面色微松,轻轻地推开了门,“怎地用早膳也不叫为夫?”
“今儿个用的是什么?可合胃口?若是不喜欢,等晌午到了越州城中,为夫带你去酒楼用膳。”
“这越州城醉鸡堪称一绝,你一定得尝尝。”
卧房的门至厨房还有一段距离,若是从前,他走过去,玲珑那丫头早就自觉地离开了,而今却愣愣地看着自己,眼中的失措甚是明显。
再看坐在桌前用膳的女子,此刻那消瘦的背脊显然也是一僵,而她捏着调羹的手似乎是隐隐在发颤
楚洵当即就冷了面色,却还抱有一丝期待在,他轻声唤:“蓁蓁,怎地不说话?”
下一刻,那女子转过身来,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国公爷,你就放了我们小姐吧。”
待看清女子的面目,楚洵登时身形一晃。
“放了她?”
“那她可曾放过我?”
若非她强求,他根本不会多看她一眼,是她用尽手段让他上心,用尽谎话骗他的心,不然他何至于到如今这个地步?为她牵肠挂肚,因她思之若狂,甚至一次又一次为她放弃原则和底线,可结果依旧换不来她的一顾。
他已经不奢望她的爱了,只要她肯陪着他就成。
可即便他已经如此卑微,她依然视他为牵绊、视他为束缚,视他为洪水猛兽,非要逃离不可。
可说到底,他又做错了什么?
万般委屈齐齐涌入心头,楚洵却笑得出来,只那笑多少有些自嘲的意味在,只笑着笑着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他身形也随之一个踉跄。
昌平眼疾手快地跑过来,将他扶着坐在了庭院中的凳子上,“主子爷,您这是又怎么了?”
楚洵笑得讽刺,“她又跑了。”
昌平当即就反应过来,忙地去看厨房,果然就看着莲清穿着夫人的衣裳,登时便什么都明白了,猛地一拍大腿,“夫人实在太不识好歹。”
半晌,又斟酌着道:“主子爷,你如今也该死心了,夫人就是块捂不热的石头,你又何必将心思放在她身上,小人瞧着陆小姐倒是大方贤惠,不如……”
楚洵点点头,“你说得对,我是该放手了。”
就当昌平以为他家主子终于想明白的时候,楚洵又磨了磨牙,切齿地道:“可她欺我太甚,我又岂能放过她,总是要叫她领教一番我的厉害才是。”
“她还没走远,快去给我追,这回我非得打断她的腿不可,看她往后还要如何跑?”
却说另一边,阮蓁爬上半山腰,站在一处悬崖陡壁前,将手拢在眉眼上,眺望着芙蓉村的情形。
打起来了,但却和她想象的不一样,村子里的壮汉也加入了进来,前两日还同他们同仇敌忾去剿匪的村民,此刻却将锄头、镰刀对准了红姑他们。
只略微一想,阮蓁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怪道昨儿夜里,那人如此胜券在握,却是打的这个主意,利用村民来对付他们这些“反贼”,不止是芙蓉村的村民,只怕隔壁村的村民,如今也在来的路上。
当真是卑鄙无耻。
不过,愿赌服输,阮蓁向来不是自怨自艾的人。
此地离明州不远,算是和明州交界的地儿,如今也只有她逃回明州搬救兵,才能将红姑她们全须全尾地救回来。
这么一想,阮蓁当即脚尖一转,得趁着他们抽不开身,赶紧离开才是。
却不想她才走出两步,便有一骑白马匆匆而至,却是楚洵追来了,他挽着长弓高坐马背,垮着一张雪山崩塌的冷脸,望向她的眸光不像是在看活物。
他将拉满的弓对准阮蓁,轻启薄凉的唇瓣,“蓁表妹,我记得我说过,这样的事,可一,可二,不可三。”
“你最好能有足够的理由,否则便休怪我狠心。”
“背叛我的人,下场从来只有一个。”
“那就是死。”
这样的楚洵的确可怕,但是比起在甜水巷的楚洵,却又是小巫见大巫,是以阮蓁并没有放在心上,“理由?我说得难道还不清楚?我是一定要找我娘的,而你又不肯跟我走,那我能怎么办?只能是放弃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