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諳原本就是要进宫的,若是这么进去,正好帶伤告状,但他却犹豫了。
这个状,是告还是不告……
他犹疑着,试图从裴郅的表情中看出些許的端倪。
裴郅仍是生人勿近的样子,语气极冷,“罗大人若想先处理伤口,本官愿意送你回去,并承担一切责任。”
那几个官员中,有人听他这么说,便想充个和事佬,主动劝说罗諳,“罗大人,裴大人是无心之失,他已承诺会承担责任,你何必揪着不放,赶紧包扎伤口才是。”
罗諳隐晦地看了那人一眼,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鞋面已渗出血来,还有钻心的痛。
这样的痛,反而提醒了他。
他忍着痛,道:“既然裴大人是无心之失,本官又岂会计较,也不劳烦裴大人相送,我自己回去即可。”
他一个招手,不远处的随从立马过来,将他扶进轎子。轎帘子緩緩落下时,他似乎看到裴郅对他笑了一下。
那笑容极淡,极冷,还帶着几分嘲弄,令人不适。
很快轎子被抬起,驶向与宫门完全相反的方向,再于一家医馆前停下,等处理好伤口好再次启程。原本看着应是要去往吏部,半道上有个罗家的下人追上,不知说了什么后,轿子调头回罗府。
朱色的轿帘,隔绝着外人的视线,无人给窥见轿中人的神情。若是有人瞧见,必会吓一跳,因为此时罗谙的臉色已不能用难看来形容,而是一种近乎疯鸷的阴沉。
当轿子停在罗府门口后,他以一个随从为杖,急切地过门槛。
一路入二门,过假山回廊,再穿过园子,直到他和柴氏的院子。从外面看,一切如故,与他早上离开时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还未走近,门从里面打开,走出来一个人,一个不应該出现在这里的人。
“罗儿?”
罗月素倚在门边,衣裳粗陋面容憔悴,哪里还有当初端庄秀美的样子,那眉宇间的戾气更是讓人心惊。
“父親看到我,似乎很不高兴?”
“你是怎么回来的?”罗谙惊疑着,问道。
施家已被问罪,流放的罪臣家眷,若无人上下疏通打听,如何能脱身?
罗月素看着他,目光先是悲凉,然后泛起浓浓的恨意。“父親是不是巴不得我回不来?也是,当初父親讓我去西南府,就没想过我还会有回来的一天!”
“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什么了?”罗谙阴着脸上前,“施家的事讓陛下雷霆大怒,为父也是没有法子,还想着等过些日子风声小了,再想办法将你带回来。”
“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罗儿,你快告诉我,是谁把你送回来的?那个人
是在害为父!”
罗月素不知是哭还是笑,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好像一场噩梦,梦醒后回到家中,才发现家不是家,或許从来就不是家。
“为什么?父親,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她问罗谙。
他们是父女啊。
为何逼她嫁人?为何嫁妆寒酸?为何施家出事后对她不闻不问?她其实已经猜到,是因为怀疑她有可能知道母亲中毒的真相,猜忌她,忌惮她,所以容不下她!
“罗儿……”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有人从屋內往出走。
她一把将人扶住,“娘……”
如今的柴氏,瘦到脱相,头发稀疏,状态之差,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若是生人见了,必会被吓到,那双失神的眼睛看着罗谙,仿佛用了极大的力气问出来,“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