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大人,卑职知道错了。”黄时雨垂着脸嗫嚅,做人哪能不通一点圆融,先认个错儿再说,“卑职知道自己名声不太好,您与小闻大人早有微词,却一直肯给卑职机会。卑职能有今日全靠您的栽培。是卑职情急,又想到种种委屈,才贸然顶撞了小闻大人,请大人代为责骂。”
一口气说这么多,闻大人默不作声。
黄时雨抬眸悬悬而望。
竟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
闻道芝微微歪着头,挑眉道:“小闻大人念你初犯,并未要治你的罪。”
黄时雨小声道:“大人心胸宽广,卑职惶恐。”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这幅模样抛头露面,落进有心人眼里,你不招惹他们,他们也会招惹你的。”闻大人嗅了嗅茶香,慢慢道,“我说这话不是要劝你归家躲进垂花门,只是给你提个醒,这种事情会很多,你唯一能做的唯有牢记来时的初心,而不是自怨自艾。”
“是,大人。”
“甭搭理那些有话没话找你说的男子,也别给他们笑脸。除了严艺学,宋祗候,不必理会其他男同僚。”
黄时雨抿唇用力点头,“卑职记住了。”
“我说的男同僚也包括画阁的,比如……小闻大人。”闻道芝斜着眼凝视黄时雨。
黄时雨继续应是。
还算老实。
已经不是姑娘家,是个小妇人了,按说也该有些知觉,闻大人上下端量黄时雨,见她唯唯诺诺,夹着尾巴,全无半分得意,仔细琢磨了一下,大约猜到了她在怕什么。
正九品的祗候空缺。
现下莫说夹着尾巴,给闻氏姑侄俩磕头都行。
闻大人笑道:“画署官员提名奏请这事儿归我管。”
所以,不用把闻遇放在眼里。
黄时雨目光锃亮,“闻大人,卑职,再不会糊涂了。”
她益发规矩地站直身子,垂着脸。
闻大人含笑点点头。
芝麻绿豆大的官儿当然用不着小闻大人奏请了。
但他可以直接将黄时雨放在闻大人的位置。
这么大的诱惑,易地而处,便是自己也不一定经受得住,所以闻道芝不想挑战黄画员的人性。
只要给的足够高,人就能做出任何没有底线的事。
没有例外。
倘若有,定然是给的还不够。
两日后,黄时雨被闻大人安排进藏画楼当差。
再也回不到廨所,每天上衙也看不到那一院子花花草草了。
画楼里不能养花,防止湿气浸润。
不过这里相对热闹许多,每天人来人往,有做粗活的女工也有守门的婆子。
这些女工的俸禄比普通画员的两倍还多。
她们是一群技艺高超的匠人,有着独门的绝活。
呵护整座画楼以及卷轴。
黄时雨主要辅佐袁艺学在此抄记封存以及保养等实录。
倒也闲适自在。
朝廷担忧藏画楼过于自在,于是每年都会派专司稽查,谨防玩忽潦草。
这里的“潦草”就是字面的意思。
一旦发现字迹不符要求,内容敷衍,甚至有错字儿,轻则罚俸,重则打一顿板子丢官罢职。
如此以来,谁还敢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