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游戏,玩玩也就罢了,成了皇子妃后可不能如此。”
“省得外人见了耻笑,说你抛头露面,不懂安分守己。连带着本殿也成了夫纲不振,徒增笑柄。”
万芰荷没想到李景铄会说这些,眉黛青颦的脸略微一沉,但仍端着大家闺秀的风度:
“殿下说姻缘已定,可我却瞧不出殿下对我有丝毫情义。”
“你我从未见过,今日甫一相会,便对我有诸多不满。”
“您可曾读过我的诗文?可曾参与过诗会?若都不曾,又为何断言不过游戏?”
李景铄没忍住讥讽,嗤笑道:“不过女儿家悲春伤秋、思慕郎君的只字片语,怎堪为诗文?本殿可不读那些。”
他说这话的时候,脑子里一闪而过了李华章的影子。
幼时一同读书时,少傅便时常夸赞李华章文章卓越,只是长大后似乎鲜少见她有佳作,后来更是连太学都没读……
收回视线,他惊讶地发现一直澹然恬静的万芰荷,竟凝重深沉地看着自己。
她仰着下巴,文弱的声音并不算响亮,甚至有些细软娇嫩,可说出来的话却掷地有声:
“妇好征战,姜后勤王,许穆夫人情寄《载驰》。西施忍辱,如姬大义,褚蒜子三度临朝堪为大家。这都是殿下口中的女儿家,殿下可读过她们的事迹、她们的文章?”
“周国来犯,锦瑟诗社出文三百余篇,号召百姓同心御敌,一月内让各郡参军人数翻了一番。其中一百八十三篇,都是您口中的女儿家所作!”
“就算不是如此,便是悲春伤秋了又如何?便是思慕郎君又如何?以诗寄情由来已久,她们愿意写什么便写什么。”
她一气儿说完,已有些气喘吁吁,双颊泛着薄红。
李景铄瞠目结舌和她对视两眼,舌头打结一般只字片语都飞不出。
良久,他狐疑地上下打量万芰荷,骂了一声“有病”,便骑上马挥鞭,往林中去了。
万芰荷怔在原地,一阵冷风吹来,将她里里外外吹了个透心凉。
这会儿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双肩无力地垂下去,纤薄的身子在寒风中微微晃动。
若是让母亲知道……她闭上眼,攥紧了衣角。
却不知道就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树丛中,一支瞄准她后心的箭正搭在弓上,随着弓弦缓缓向后,直至绷紧。
拉弓者,正是李华章。
世界二:李华章11
风停,周围静得怕人,几乎能听到弓弦细微的铮铮声。
万悦屏息凝神,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横放在腰间的手紧紧攥着刀鞘,不敢有丝毫放松。
她只知今日要跟李华章出来杀人,却不知李华章瞄准的,竟是自己的长姐万芰荷!
万悦自懂事起便知道,自己的亲娘不过一个卑贱的家生子,因万武阳酒后强迫,怀上了孩子,才勉强抬做姨娘。
姨娘生产时伤了根本,又只生了一个女儿,自不受重视。硬是靠着对女儿的担忧强撑着活了三年,才叫万悦不至于早夭。
姨娘病故,她归为万曾氏名下,却比较家生子不如,若非嬷嬷仁心,怕是早就死了。
而万芰荷不同,她上有两个亲哥哥,又是嫡女,自幼便备受瞩目,光是为她开蒙的先生,就足有六个。
不过总角之年就有诗作流出,太后寿辰时现场作赋贺寿,更是引得众人惊叹。如今二八年华,却已然是驰名当世,无人不晓。
两人唯一的交集,也不过是万悦幼年时有一次险些饿死,是万芰荷丢了几个馒头给她,才叫她活下来。
之后无论万悦如何挨打受骂,如何落魄不堪,万芰荷也不过轻飘飘一扫,恍若未见。
万悦余光看向李华章的侧脸,从其专注的神态和尖锐的目光中,她读出了杀意。
没有阻止,她强迫自己放下躁动不安的那颗心,告诉自己:
殿下是要成大事的人。
她所做的一切都有她的道理。
自己既然选择追随,就不可三心二意,不可妄加揣测,不可……
“不阻止我?”李华章轻笑起来,“不怕报不了一饭之恩?”
万悦瞳孔骤缩。